涤尘轩的地底,传来青铜锁链的轰鸣…
“吼——!束缚…断裂!血食…美味!刀归我!我替你…杀蛟!杀!杀!杀!!!”
九渊妖刀刀锷上的饕餮兽首,如同挣脱了万古封印的凶魔,在粘稠黑血的浸染下彻底活了过来!那两点深红的眼瞳,燃烧着纯粹的毁灭与吞噬欲望,死死锁定了茶心。被邪灵操控的刀身,带着刺耳的金属震鸣,一点点、一寸寸,缓慢而无可阻挡地从南宫翎紧握的刀鞘中向外抽出!
冰冷的刀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茶心纤细的脖颈,激得她皮肤泛起细小的战栗。浓烈的血腥味、妖刀散发的凶煞之气、门外群妖的疯狂嘶吼,混杂着地上那三根惨白刺目的指骨散发出的死亡气息,如同无形的泥沼,将整个涤尘轩拖入绝望的深渊。
“砸!砸开那门!”
“壶灵!蛟主要的是壶灵!”
“一刻钟快到了!第四根骨头呢?快扔进去!”
“嘿嘿嘿……贵人呦,时间不等人呐!”鼠精那滑腻如毒蛇吐信的声音,在群妖的鼓噪声中钻入屋内,带着刻骨的恶意,“蛟主的沙漏,又翻过一刻喽!第四根‘信物’,给您奉上!”
一只枯瘦的爪子闪电般从门缝下方探入,“啪嗒”一声,又一截森白的人指骨被扔了进来,滚落在前三根旁边,如同四座冰冷的墓碑,昭示着生命倒计时的终点。
“四根骨头……鸡犬不留!鸡犬不留!”门外群妖彻底沸腾了,污言秽语汇成滔天巨浪,疯狂地拍打着涤尘轩的门窗。腐朽的木板在重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窗纸被尖锐的爪牙撕扯得支离破碎,露出更多狰狞贪婪的妖瞳!
南宫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半边身体被黑血侵蚀带来的麻痹冰冷,与妖刀九渊上传来的狂暴炽热的邪念,在他体内展开惨烈的拉锯。他的右臂肌肉贲张如岩石,青紫色的血管蚯蚓般在皮肤下暴凸,死死扼住刀柄,试图阻止它完全出鞘。但左半边身体却僵硬如木,被那阴寒黑血侵蚀的经脉传来刺骨的剧痛,力量正在飞速流失。他赤红的双目之中,理智的光辉在嗜血狂潮的冲击下忽明忽灭,如同风中残烛。
“南宫翎!”茶心厉喝,声音穿透妖刀的咆哮与群魔的嘶吼,带着一丝金玉交击般的清越,“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你的刀,要噬主吗?!”(化用《论语》典故,意指凶兽出笼,宝物毁匣,质问其是否失控)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右手猛地一扬!一道翠绿流光自她袖中激射而出,并非攻向南宫翎或妖刀,而是闪电般钉在了昏迷的玄鉴身前的木榻之上!
那竟是一片边缘卷曲、色泽混沌、散发着古老气息的茶叶——正是那能吞噬生机的混沌古茶!
“嗡——!”
茶叶落定刹那,一股无形的波动骤然扩散。这波动并非毁灭,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空”与“寂”,如同投入狂涛中的一枚定海神针!狂暴的妖刀邪气、门外汹涌的群妖煞气,乃至地上那四根白骨散发的死气,被这混沌古茶的诡异气息一冲,竟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万籁俱寂的刹那——
“叮铃——!”
一声清脆、悠扬、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铃音,陡然从玄鉴紧握的残破铜铃中响起!这声音是如此清晰、如此纯净,完全盖过了所有的喧嚣,如同一道清泉,瞬间洗涤了弥漫的污浊!
南宫翎那双被血色疯狂充斥的瞳孔,在这声铃响与混沌古茶的双重冲击下,猛地收缩!一丝属于他自己的、混杂着无尽痛苦与决绝的清明,如同破开乌云的闪电,硬生生劈开了邪灵的迷雾!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沉重喘息,目光死死盯住那距离茶心咽喉已不足三寸的冰冷刀锋。他看到茶心眼中冰冷的决绝,看到地上四根刺目的白骨,看到窗外密密麻麻、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妖影……
家传古训如同惊雷在混乱的识海中炸响:“刀者,凶器也!驭之在心,失心则噬主,如养虎为患,终被虎食!”(引用武家古训)
南宫家世代传承的诅咒……父亲南宫烈那扭曲疯狂的面容……饮血妖刀带来的无尽杀戮……还有此刻,这柄被邪术玷污、正将利刃指向同伴的九渊!
“啊——!!!”
一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灵魂都吼碎的咆哮,从南宫翎胸腔最深处爆发出来!那不是邪灵的咆哮,而是他自身意志最惨烈的绝唱!伴随着这声咆哮,那被麻痹、被侵蚀的左手,竟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凭借着难以想象的意志力,猛地抬了起来!
不是去夺刀,不是去格挡!
而是五指箕张,如同最精准的铁钳,狠狠地、决绝地,一把抓住了那正在疯狂嗡鸣抽出的九渊妖刀——闪烁着寒光的、锋锐无匹的刀身!
“嗤——!”
利刃割破皮肉,切入骨骼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滚烫的鲜血,如同盛放的红莲,瞬间从他紧握刀锋的掌心、指缝间狂涌而出!鲜血没有滴落,而是被那贪婪的饕餮兽首疯狂汲取,顺着刀身诡异的纹路,向上蔓延,瞬间将整把妖刀染成了刺目的猩红!
钻心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但这剧痛,反而成了他冲破邪灵束缚的最后助力!
“想吃?!!”南宫翎双目赤红如血,嘴角却咧开一个疯狂到极致的狞笑,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好!老子让你吃个够!”
在茶心骤缩的瞳孔倒影中,在门外群妖因这突变而短暂失声的死寂里,南宫翎那抓住刀锋的左手,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悍的力量——不是向外推,而是拉着刀身,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决绝地、朝着自己的胸膛——心脏的位置——反捅了进去!
“噗嗤——!!!”
沉闷而恐怖的利刃贯穿血肉的声音,响彻死寂的涤尘轩!
九渊妖刀那狭长、冰冷、饮过无数妖魔之血的刀身,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南宫翎精壮的胸膛,从前心刺入,刀尖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碎骨,从他背后透体而出!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前后巨大的创口中狂飙而出,瞬间染红了他破碎的衣襟,也溅在了近在咫尺的茶心苍白的脸颊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门外的撞门声、嘶吼声,消失了。
鼠精得意的尖笑,卡在了喉咙里。
连那刀锷上咆哮的饕餮兽首,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同归于尽般的疯狂举动所震慑,红光微微一顿。
唯有鲜血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得如同擂鼓。
“呃……”南宫翎身体猛地一僵,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握住刀柄(此刻刀柄已被他自己的鲜血浸透)和刀身的双手,却如同铁铸,死死地将九渊钉在自己的胸膛之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刀身如同活物般在疯狂震颤,贪婪地吮吸着他奔涌而出的本命精血,那饕餮兽首传来更加兴奋、更加贪婪的意念,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彻底吸干!
“吃啊!!!”南宫翎猛地抬起头,对着空气,对着那无形的邪灵,对着冥冥中操纵这一切的蛟主,发出了比野兽更凶戾、比恶鬼更疯狂的咆哮!他口中喷涌着血沫,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在呐喊,声震屋瓦:
“狗东西!你不是饿吗?!老子南宫家的血,从开刃起就喂着你!一百年!一千年!吃不够是不是?!”
他死死盯着刀锷上那双贪婪的红眼,仿佛透过它们,看到了那个赋予这把刀诅咒与凶性的源头:
“来!吃啊!吃——干——净——!!!”
“给我滚出来——!!!”
伴随着这声泣血椎心的怒吼,南宫翎那贯穿了自己心脏、被妖刀疯狂汲取精血的右臂,竟爆发出最后一缕力量!他沾满自己心头热血的食指,如同燃烧的烙铁,闪电般在九渊妖刀那宽阔、冰冷、同样被鲜血浸透的刀背上,奋笔疾书!
他的动作快如疾风,带着一种古老的、献祭般的韵律。每一笔落下,刀背上便亮起一道刺目的猩红血线!那并非凡间的文字,而是南宫家传承自上古、以血脉为引、以生命为代价的禁忌之咒——永堕刀狱咒!
“南宫血脉,祭吾魂灵!”他口中念念有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灵魂的重量,如同黄钟大吕在涤尘轩内轰鸣,竟暂时压下了妖刀的嗡鸣,“刀狱九重,万劫沉沦!锁尔凶魂,永世——封禁!”
最后一笔落下!
一个由纯粹心头精血书写而成的、古老、繁复、散发着无尽苍凉与怨毒气息的“弑”字血咒,如同一个燃烧的烙印,在九渊妖刀的刀背之上,骤然亮起!血光冲天!
“嗡——锵锵锵锵——!!!”
九渊妖刀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到极致的震鸣!那不再是凶戾的咆哮,而是充满了恐惧、痛苦、以及被强行剥离束缚的疯狂挣扎!刀身剧烈地扭动、震颤,仿佛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毒蛇!刀锷上那饕餮兽首的红光疯狂闪烁,发出无声的尖啸,黑血与南宫翎的鲜血在刀身上剧烈冲突、沸腾、蒸发!
血咒的力量,如同无形的枷锁,顺着妖刀与邪灵的联系,狠狠反噬而上!
“呃啊啊啊——!”南宫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血咒的反噬之力加上心脏被贯穿的致命伤,几乎瞬间就要将他彻底吞噬。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猛地向前跪倒,全靠那柄贯穿胸膛的妖刀支撑着,才没有彻底扑倒。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口鼻、从胸膛的创口中汩汩涌出,在他身下迅速汇聚成一滩刺目的血泊。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那被血咒之力疯狂冲击、濒临崩解的九渊妖刀刀身之上,猩红的光芒一阵扭曲、蠕动!
一张巨大、扭曲、充满了暴虐、贪婪、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的虚幻面孔,骤然在刀身之上浮现出来!
那是一张中年男子的脸,轮廓与南宫翎有五六分相似,但眉眼间却充满了邪异与疯狂。正是南宫翎的生父,南宫家上一代家主,也是将九渊妖刀彻底引向魔道的始作俑者——南宫烈!
“逆——子——!!!”
那张虚幻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却如同实质般冲击灵魂的咆哮!那咆哮中蕴含的怨毒与杀意,比妖刀本身的凶煞之气还要浓烈百倍!如同九幽地狱刮起的寒风,瞬间席卷整个涤尘轩,连门外喧嚣的群妖都仿佛被这源自灵魂层面的恐怖威压所震慑,瞬间失声!
茶心瞳孔骤缩,脱口而出:“虎毒尚不食子,禽兽犹知舐犊!南宫烈,你竟连禽兽都不如!”(化用俗语、典故,直斥其非)
南宫翎跪在血泊中,艰难地抬起头,沾满血污的脸上却扯出一个冰冷、讥诮、带着无尽悲凉与快意的笑容。他看着刀身上那张因愤怒而更加扭曲的虚幻面孔,声音微弱却字字如刀:
“老匹夫……你的刀……喂不饱了……”他口中涌出更多的血沫,“刀狱……九重……永世……沉沦……下去……陪我那……枉死的……娘亲吧!”
“不——!!!”南宫烈的虚幻面孔发出无声的、惊恐欲绝的尖啸。
但血咒已成,无可逆转!
刀背上那个巨大的“弑”字血咒,爆发出吞没一切的猩红光芒!无数由南宫翎精血所化的、细密的、闪烁着怨毒诅咒的符文锁链,如同活物般从血咒中蔓延而出,瞬间缠绕上整个刀身,更深深刺入那虚幻的面孔之中!
“咔嚓嚓——!”
仿佛琉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九渊妖刀那坚韧无比的刀身,竟在血咒锁链的缠绕下,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刀锷上的饕餮兽首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红光彻底黯淡、熄灭,变回了死气沉沉的青铜纹饰。
“噗!”
一声轻响,贯穿南宫翎胸膛的九渊妖刀,终于彻底失去了所有凶煞之气与邪灵支撑,如同凡铁般,从南宫翎的胸膛中滑脱出来,沉重地坠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刀身落地瞬间,寸寸断裂,化作十几块沾染着黑红污血的碎片!
而刀身上那张南宫烈的虚幻面孔,也在血咒锁链的绞杀下,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彻底消失无踪!
“呃……”支撑的力量消失,南宫翎眼前彻底一黑,高大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古木,轰然向前倾倒。
“南宫翎!”茶心身影如电,瞬间掠至,在他倒地之前,一把将他扶住。入手之处,一片粘稠湿热,那贯穿胸膛的创口,依旧在疯狂地向外涌血!
“滴答…滴答…”南宫翎的血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声音在短暂的死寂中格外刺耳。
门外,短暂的沉寂被更疯狂的喧嚣打破!
“刀碎了!”
“他不行了!冲进去!”
“壶灵!抓住壶灵献给蛟主!”
鼠精尖利的声音穿透妖群:“骨头!第五根骨头!他们死定了!”
“轰!轰!轰!”比之前猛烈十倍的撞门声响起,整个涤尘轩都在剧烈摇晃,门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眼看就要断裂!
茶心扶着气若游丝的南宫翎,脸色凝重如冰。屋内有垂死的同伴,有昏迷的玄鉴,门外是疯狂的妖群……真正的绝境!
然而,就在这山穷水尽、万妖临门之际——
“嗡……嗡……嗡……”
一阵低沉、厚重、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金属震颤声,毫无征兆地从涤尘轩的地下传来!
这声音初始细微,但迅速变得清晰可闻,带着一种古老、苍茫、镇压一切的威势!伴随着这震颤声,地面上的灰尘簌簌跳动,整个房间似乎都在与之共鸣!
茶心猛地低头,看向地面南宫翎流下的那滩鲜血——鲜血之中,几块断裂的九渊妖刀碎片,正诡异地微微颤动。更让她心头剧震的是,那些碎片上沾染的南宫翎的鲜血,竟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正飞速地渗入地下!
与此同时,昏迷的玄鉴手中,那枚刚刚发出过清音的残破铜铃,竟再次自行震动起来!这一次,铃声不再清脆,而是变得低沉、悠远,仿佛在回应着地底的震颤!而玄鉴后背那曾被血蛟撕裂、后又爆出青铜锁链的伤口处,绷带之下,也隐隐透出微弱的、与地底震颤同频的青色光芒!
地底传来的青铜锁链的轰鸣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庞然大物,被南宫翎以心头精血书写的“弑”字血咒,被那断裂的妖刀残片,被玄鉴体内那神秘的锁链力量……共同唤醒了!
门外,撞门声、嘶吼声,似乎在这来自地底的、充满镇压意味的轰鸣声中,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鼠精尖利的催促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不定:“什么……什么声音?”
涤尘轩,这座看似平凡的茶铺,在绝境之中,终于显露出它埋藏于地底的不凡底蕴。新的风暴,正随着那青铜锁链的轰鸣,自深渊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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