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
独眼龙的独眼瞪得溜圆,嘴巴半张,脑子里一片浆糊。他刚刚才从“天降横财”的狂喜,瞬间跌入“穷途末路”的绝望,这会儿王爷一句云淡风轻的话,又把他给干蒙了。
造船不用木头,难道用石头吗?石头船那不是一头扎海里就再也上不来了?
而那刚刚还一脸死灰的锦衣卫信使,也猛地抬起头,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唯独那跛脚老头,反应与众人截然不同!
他先是浑身一震,如同被雷劈中,呆立当场。随即,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竟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炽热光芒!他那条残腿仿佛瞬间充满了力量,拄着木棍的手因为过度激动而剧烈颤抖!
“天……天工开物!”
老头嘴唇哆嗦着,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却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激动!
“《天工开物·舟船篇》有云:‘凡木,浮者为上,沉者次之,然性坚质密者,虽沉,以为龙骨,可定风波!’书中提及可用之木,何止十数种!”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朱剩,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王爷,而像是在看一个神只,一个能解开他毕生困惑的知音!
“王爷……难道……难道您也知晓此中奥秘?!”
此言一出,独眼龙等人更懵了。
他们虽然听不懂什么“浮者沉者”,但看这老头的反应,自家王爷刚才那句话,分明是戳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上!
面对老头那狂热的目光,朱剩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高深莫测,让人完全猜不透。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老头的肩膀。
“先生,本王说过,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从今天起,整个船舶司的人手、物资,全都由你调配。本王只有一个要求,用你毕生所学,给本王造出最好的船!”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愈发玩味。
“钱和人,管够。”
“轰!”
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比之前那两万两银票的冲击力还要巨大!
跛脚老头再也支撑不住,眼眶中的热泪夺眶而出,“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这一次,不是感激,而是彻彻底底的臣服与崇拜!
“王爷……老朽……老朽明白了!明白了!”他泣不成声,语无伦次,“老朽定不负王爷所托!此生此命,皆为王爷之舟师而燃尽!”
……
翌日。
朱剩没有食言。
他亲自带着独眼龙和那已经换上一身干净儒衫、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总监造“鲁先生”,来到了杭州城外一处人迹罕至的沼泽洼地。
这里常年积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草木气息。而在那浑浊的泥水之中,浸泡着一根根通体乌黑、形态各异的巨大木材。
“这……这是?!”
鲁先生一看到这些木头,眼睛就直了,他甚至顾不上泥泞,一瘸一拐地冲到水边,用手抚摸着一截露出水面的木料,感受着那坚硬如铁的质感。
“阴沉木!”他失声惊呼,“而且是年份至少在千年以上的金丝楠阴沉木!天呐!如此多的极品阴沉木,这……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独眼龙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道:“鲁先生,这玩意儿很值钱吗?”
“值钱?”鲁先生回头瞪了他一眼,吹胡子道,“这岂是金钱可以衡量的!此木深埋地下、水下千年,不腐不烂,质地坚硬远胜寻常钢铁!乃是制作传世家具、乃至帝王棺椁的无上良材!王爷,您是从何处寻来这等神物的?!”
朱剩笑了笑,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鲁先生,此木,可否用来造船?”
鲁先生脸上的激动瞬间褪去几分,他沉吟了片刻,眉头紧锁。
“王爷,此木优点是极致的耐腐蚀和坚固,用它来做龙骨和船底,百年不坏,无惧任何撞击。但……它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太重了。”鲁先生叹了口气,“它的密度远超寻常木材,若是大规模使用,造出来的船,怕是刚下水,自己就得沉下去。”
“果然如此。”朱剩点了点头,似乎毫不意外。
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他看着眼前这片“宝藏”,淡淡道:“所以,本王才需要先生这样的大家。如何利用阴沉木的‘坚固’,同时又克服它的‘沉重’,将其与其他木材结合,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这,便是船舶司接下来首要攻克的难题。”
他转头看向鲁先生:“本王会想办法,从其他地方,为你们寻来木材。而你们,就要在这片滩涂上,把本王给你们的所有材料,都变成可能!”
鲁先生的眼中,再次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挑战!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一个顶级工匠都为之疯狂的挑战!
“王爷放心!”他重重点头,眼中充满了信心,“老朽定会召集天下名匠,日夜钻研,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看着鲁先生那副打了鸡血的样子,朱剩满意地笑了。
技术上的难题,交给专业的人去头疼。
而他,则要去解决另一个难题——那个远在应天府,正惦记着自己“土特产”的叔叔。
“独眼龙。”
“属下在!”
“去,再给本王准备两口上好的紫檀木箱子。”朱剩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像一只即将要去偷鸡的狐狸。
“再搜罗一些江南本地的奇珍,装满。上好的阴沉金丝楠木给我找跟最好的。”
“这次的‘土特-产’,本王要亲自送回去。”
他遥望着北方的天空,嘴角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也该……回去看看老头子了,想叔母做的烧鹅了。”
独眼龙心里“咯噔”一下,他总觉得,自家王爷这个笑容的背后,藏着天大的坏水。
而此刻的应天府,刚刚才因为江南士族联手而松了口气的老朱,还完全不知道,他真正的绝望,正在打包发货,并且……包邮到家。
……
应天府,御书房。
“你说什么?!!”
老朱一巴掌拍在龙案上,震得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他死死盯着下面跪着的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眼睛瞪得像铜铃。
“朱剩那小兔崽子,正带着两口大箱子,亲自回京了?!”
“回……回陛下,千真万确!”毛骧低着头,冷汗直流,“临淮王的仪仗已经过了镇江,正朝京城而来,沿途州府皆已上报,排场极大,人尽皆知!”
“反了!反了天了!”
老朱气得在原地来回兜圈,像一头被惹毛的公牛,鼻孔里都快喷出火来。
“两口箱子!他上次一口箱子就差点要了咱半条老命,这次带两口回来,是想直接把咱送走吗?!”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上次在山西对付朱剩的老办法。
“毛骧!你立刻带人,给咱去半道上……不,不行!”
话刚出口,老朱自己就给否了。
上次是暗中行事,这次朱剩这小子搞得人尽皆知,仪仗招摇过市,自己要是再派人去抢,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他这个皇帝在抢自己侄子的东西吗?
咱的脸还要不要了!
“怎么办……怎么办……”老朱急得直薅胡子,心口一阵阵发紧。
他太了解朱剩了,那小子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滚刀肉,送回来的钱越多,就代表他要干的事越大,捅的娄子越大!
这趟回来,绝对没好事!
硬抢不行,躲也躲不掉。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把那两个“催命箱”抬进宫里,然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跟自己“哭穷要钱”?
就在老朱急得团团转,抓心挠肝之际,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桌案上几位皇子的奏折。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老朱的脑海!
对啊!
咱一个人玩不过这小兔崽子,难道还不能叫人吗?!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了阴险、狡诈和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传旨!”
老朱一拍大腿,对着门外的大太监嘶吼道。
“立刻传咱的旨意!八百里加急,发往西安、太原、北平!”
“就说……就说咱的万寿节快到了!让老二(秦王朱樉)、老三(晋王朱棡)、老四(燕王朱棣),还有老五(周王朱橚),都给咱滚回来!陪咱过寿!”
大太监一愣,万寿节?陛下,这离您生日还差着大半年呢!
老朱哪管得了这些,他脸上露出一抹极其“慈祥”的笑容,自言自语道:
“哼!朱剩你个小王八蛋,不是能耐吗?”
“咱一个人顶不住,那就让这哥几个先陪你玩会!”
“要钱是吧?行!到时候你们兄弟几个一起商量!反正都是老朱家的,谁也别想跑!”
“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
老朱仿佛已经看到,朱剩被他那几个同样不是省油灯的儿子团团围住,焦头烂额的场景。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的郁结之气,瞬间消散了大半,甚至忍不住嘿嘿地笑出了声。
来吧!小兔崽子!
这次,咱给你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家庭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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