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像化不开的墨汁泼在华北前线的阵地上。张猛趴在战壕里,指甲深深抠进冻硬的泥土里,耳边是炮弹破空的尖啸——这已经是敌军半小时内的第五轮炮击,冲击波掀起的冻土块砸在钢盔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排长,他们疯了吧!”通信兵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刚从被炸塌的掩体里爬出来,棉衣上还沾着血污,“往常这个点顶多零星打几炮,今天跟不要钱似的!”
张猛没吭声,只是举起望远镜看向对面的高地。敌军阵地的轮廓在炮火闪光中若隐若现,隐约能看到新架设的重炮群——那是德军造的克虏伯150毫米榴弹炮,射程比中方现役火炮远出两公里。更让他心惊的是望远镜里一闪而过的身影,那些穿着皮靴、戴着皮质飞行帽的军官,明显不是敌军常规部队的装束。
“是他们的总参谋部直属突击群。”张猛放下望远镜,喉结滚动了一下,“这帮狗娘养的,把压箱底的部队都派上来了。”
一小时前,前沿侦察兵传回的消息像块巨石砸在指挥部:敌军通过渗透侦察,发现了中方在柳州军械库接收外籍技师的踪迹,结合近期前线出现的美式步枪、法式山炮,已判定“有列强暗中输血”。敌军最高指挥部连夜调整部署,将原定下月发起的总攻提前,集中了三个整编师、十二旅的兵力,誓要在中方“外援完全到位前撕开防线”。
“各连注意!敌军要冲锋了!”观察哨的吼声刚落,对面的炮火突然延伸,弹幕像道火墙掠过中方阵地后方,切断了补给线。紧接着,黑压压的步兵群从掩体里涌出,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密集的步枪声像炒豆子般响成一片。
张猛抓起身边的捷克式轻机枪,手指扣动扳机的瞬间,忽然瞥见敌军队列里夹杂着几辆装甲车——那是法国造的雷诺Ft-17,虽然老旧,但在缺乏反坦克武器的中方阵地前,无异于移动的堡垒。
“打装甲车!炸履带!”他嘶吼着扔出一颗手榴弹,爆炸的烟尘中,一名士兵抱着炸药包冲出去,没跑两步就被机枪扫倒。张猛眼睁睁看着那名士兵挣扎着拉燃导火索,将炸药包滚向装甲车履带,轰然巨响后,履带断了,但士兵也永远没能回来。
这样的惨烈在整条战线同步上演。右翼的鹰嘴崖阵地最先失守,守在这里的一个排全员殉国,最后一份电报只有六个字:“弹药尽,人还在”;左翼的狼窝沟被敌军突破三次,又被中方用反冲锋夺回来三次,战壕里的尸体堆到了半人高,血水顺着冻土的裂缝往地下渗。
正午时分,敌军的“昼夜轮攻”战术显出威力。他们分成三波兵力,轮换着冲锋,连吃饭都在冲锋路上解决,根本不给中方喘息的机会。张猛所在的阵地已经换了三茬人,他的左臂被弹片划伤,简单包扎后继续指挥,嗓子喊得像破锣。
“排长!二连快顶不住了!”通讯员连滚带爬地跑来,手里的步话机滋滋作响,“他们请求支援!”
张猛咬开一颗手榴弹的保险栓,借着爆炸的掩护观察二连阵地——那里的战壕已经被炮火夷平,士兵们正依托弹坑作战,每个人身上都在流血,却没人后退一步。他刚要组织兵力支援,忽然看到远处的公路上扬起尘土,几辆卡车冲破硝烟驶来,车斗里架着的正是新到的美式重机枪。
“是援军!”小李突然哭喊起来,“是后勤队送新武器来了!”
卡车刚停稳,随车的外籍技师就跳下来,用生硬的中文喊:“三脚架!快架三脚架!瞄准装甲车的观察窗!”他手里拿着图纸,指着重机枪的调节旋钮,“这里!把射速调到每分钟600发!”
张猛眼睛一亮,这正是昨天刚从广州港转运过来的m1919重机枪,射程远、威力大,专门克制轻型装甲车。他立刻组织射手,按照技师的指导调整参数,当第一挺重机枪喷出火舌时,冲在最前面的那辆雷诺装甲车瞬间被打烂观察窗,失控地撞到土坡上。
“好样的!”张猛拍了拍外籍技师的肩膀,对方却摇摇头,指着手表说:“只有十挺!不够!你们的防线太长了!”
话虽如此,重机枪的到来还是稳住了阵脚。士兵们借着火力掩护,终于能轮换着喝口水、吃口压缩饼干。张猛靠在战壕壁上,撕开罐头,忽然发现旁边的新兵正在偷偷哭,手里攥着封没写完的家信。
“哭啥?”张猛把半块饼干递给他,“怕了?”
新兵摇摇头,哽咽着说:“俺不怕死,就是……就是想俺娘了。俺家地里的麦子该收了,她一个人扛不动……”
张猛心里一酸,刚想说点什么,观察哨又喊起来:“敌军又上来了!这次带了火焰喷射器!”
他猛地站起身,看到敌军阵地推出了三台喷火器,橘红色的火舌舔向中方阵地,所过之处草木皆燃。士兵们被迫后撤,不少人身上的衣服被引燃,在雪地里打滚灭火。
“操他娘的!”张猛红了眼,抓起一支新配的美式步枪,“跟他们拼了!”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一阵熟悉的轰鸣,三架法式轰炸机低空掠过,投下的炸弹精准地落在敌军喷火器阵地。张猛愣住了——这是三天前刚组装好的法制布雷盖14轰炸机,由中方飞行员和法国教官联合驾驶,原本计划下周才投入战斗。
“是空军!我们的空军来了!”
炸弹的爆炸声中,张猛看到轰炸机翅膀上的青天白日旗,忽然想起出发前营长的话:“外援会来,但能靠的只有自己。”他抹了把脸上的泥和血,对身边的士兵们吼道:“看到了吗?后面有支援,前面有敌人!想活下来,就把他们打回去!”
夕阳西下时,冲锋的号角再次响起,这次是中方的号声。张猛带着士兵们冲出战壕,美式重机枪在左,法式山炮在右,新补充的弹药箱堆得像小山。敌军显然没料到中方还有反击的力气,阵脚大乱,开始后撤。
张猛站在夺回的阵地上,看着远处敌军溃逃的背影,忽然觉得左臂的伤口不那么疼了。他捡起敌军掉落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中方的军械库和补给线,标注着“外援重点打击目标”。
“想断我们的路?”他冷笑一声,将地图撕碎,“晚了!”
夜幕降临时,战场终于安静下来。张猛清点人数,全排还剩十七人,比早上少了一半。外籍技师正在教士兵们保养重机枪,月光照在他们身上,一个黄皮肤,一个白皮肤,动作却同样专注。
“明天会更难。”技师忽然开口,递给张猛一支香烟,“他们还有预备队。”
张猛点上烟,吸了一大口:“我们也有。”他看向后方,那里的公路上,更多的卡车正在驶来,车灯像一条长龙,在黑暗中格外耀眼。
烟头上的火光明灭不定,映着张猛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知道,敌军的总攻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拉锯战将更残酷。但此刻,握着新到的武器,看着身边浴血奋战的弟兄,感受着身后源源不断的支援,他忽然不怕了。
因为他明白,所谓外援,从来不是救命稻草,而是给勇敢者的锦上添花。真正支撑防线的,是每个士兵心里那句“人在阵地在”的誓言,是这片土地上永不屈服的骨头。
明天太阳升起时,战斗还会继续,但张猛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要让敌军知道,就算没有外援,这片土地上的人,也从来不是好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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