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边境的密林里,月光透过榕树的气根,在泥泞的小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赵虎蹲在一块界碑后,指尖捏着枚生锈的铜钱——正面是“光绪元宝”,背面却刻着个极小的“法”字。这是与法国运输队约定的暗号,意味着今晚有“货”到。
远处传来马蹄踩断枯枝的脆响,赵虎猛地按住腰间的短铳。一队骡马在林间穿行,赶马人戴着斗笠,蓑衣下露出半截法国式的皮靴。为首的汉子看到界碑旁的铜钱,低声用越语喊了句:“雨停了吗?”
“还在下,不过快晴了。”赵虎用同样的暗语回应。这是天宇亲自拟定的接头暗号,“雨”代表风险,“晴”意味着安全。
赶马人掀开骡马背上的帆布,露出里面用油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件。赵虎用匕首划开油布,月光下,一门施耐德山炮的炮管泛着冷光,炮身被漆成了墨绿色,还贴着张“农业灌溉设备”的标签。“一共12门,按约定分三批运,这是最后一批。”赶马人从怀里掏出张清单,上面用中文写着“山炮12门,炮弹500发,配套零件3箱”。
赵虎点数时,手指触到炮身的刻字——“1897”,正是法军现役的最新款。他想起周明远的嘱咐:“这些炮是用香料配额换来的,每一发炮弹都得打在该打的地方。”他让手下将山炮拆解,分装在十几副竹担里,“从三号山道走,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天亮前必须送到中转站。”
赶马人临走前,忽然塞给他一个铁皮盒:“法国技师说,这是保养手册,还有他们画的瞄准修正图——你们的炮手可能用得上。”赵虎打开一看,里面的图纸上,法军技师用红笔标出了“仰角30度时射程增加200米”“潮湿天气装药量减一成”等细节,字迹里透着严谨。
与此同时,广州港的夜色正被蒸汽船的煤烟染得发灰。“广利号”商船的甲板上,搬运工正将一个个“缝纫机木箱”往下卸,箱子上印着“美国胜家公司”的商标,实则每个箱子里都躺着两支m1903式春田步枪。陈绍站在码头仓库的阴影里,看着美国领事史密斯的秘书在清单上签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海浪声中格外清晰。
“3000支步枪,50万发子弹,还有10挺马克沁机枪。”秘书压低声音,指了指仓库角落的大木箱,“那里面是铁路建设的精密仪器,水准仪、经纬仪都齐了,还有三套蒸汽机车的核心部件,按你们要求,拆成了零件伪装成‘纺织机械’。”
陈绍掀开一个木箱,机枪的冷却水套筒在月光下闪着银光。这种每分钟能射600发子弹的武器,正是华北前线压制敌军冲锋的利器。“机车零件什么时候能组装?”他问。
“美国技师已经到香港了,乔装成商人,明天就从陆路过来。”秘书递给他一张化名表,“‘约翰·布朗’其实是宾夕法尼亚铁路的总工程师,‘玛丽·琼斯’是他的助手,专攻隧道爆破——你们的铁路不是要过娄山关吗?她有经验。”
陈绍将化名表折成小块塞进烟盒:“告诉史密斯领事,物资收到了,很准时。铁路沿线的安保我们已经安排好,技师的安全绝无问题。”他看着搬运工将木箱装上马车,车轮在石板路上压出深深的辙痕,“这些‘缝纫机’会先运到佛山的织布厂,换个包装再北上——那里的掌柜是我们的人,熟悉怎么‘改头换面’。”
佛山织布厂的车间里,织机的咔嗒声掩盖了拆箱的动静。工人们将步枪从“缝纫机木箱”里取出,换上油纸包裹,塞进装棉纱的麻袋;马克沁机枪的枪管被拆下来,混在铜管乐器的箱子里——这些箱子会以“剧团道具”的名义发往长沙。最巧妙的是蒸汽机车零件,被重新喷漆后,贴上“榨油机配件”的标签,跟着运粮的车队往贵州走。
“王掌柜,这批‘棉纱’今晚就得发。”赵虎的手下找到织布厂掌柜,递上通关文牒,“前线催得紧,说敌军可能要发动秋季攻势。”
王掌柜擦了擦汗,指着墙角的麻袋:“早准备好了,连押运的镖师都换成了你们的人。走西江水路,经梧州、柳州,再转陆路去桂林,那里有军械库接应。”他忽然压低声音,“听说你们弄到了法国山炮?我侄子在炮兵营,说他们练的还是前清的老炮,早就盼着新家伙了。”
“快了,过几天就能到。”赵虎的手下拍了拍麻袋,“到时候让你侄子好好练练,争取一炮轰掉敌军的指挥塔。”
半个月后,华北前线的战壕里,炮手李四正趴在新到的施耐德山炮后,按照法国技师的修正图调整仰角。“瞄准敌军的碉堡,放!”随着他的吼声,炮弹拖着白烟飞过阵地,精准地落在碉堡顶,砖石碎屑混着敌军的惨叫飞上天。“这法国炮真准!”李四抹了把脸上的泥,笑得露出豁牙,“比咱们的老炮强十倍!”
而在重庆的铁路工地上,美国工程师“约翰·布朗”正指挥工人安装蒸汽机车的锅炉。他用生硬的中文喊:“压力!注意压力!不能超过160磅!”旁边的中国学徒拿着笔记本飞快记录,铅笔尖在纸上划出密密麻麻的公式——这些公式,未来会变成中国人自己的铁路技术手册。
月底的统计账册送到天宇手上时,他正在油灯下看前线战报。账册上写着:“接收法式山炮12门、炮弹500发,美式步枪3000支、机枪10挺、子弹50万发;铁路物资到岗钢轨2000米、蒸汽机车核心部件3套、经纬仪5台……”他在“12门山炮”和“10挺机枪”上画了圈,这两样正好能填补防线的火力缺口。
“告诉周明远和陈绍,”天宇对通讯兵说,“物资清点清楚,登记造册,尤其是技术手册和图纸,要抄录三份,一份送兵工厂,一份送铁路学堂,一份留档。还有,给法国技师和美国工程师的待遇要跟上,但监视不能松——既要学他们的本事,也要防着他们耍花样。”
通讯兵走后,天宇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起那些在密林里转运物资的士兵,在织布厂伪装武器的工人,在码头仓库彻夜不眠的商人。这场秘密援助的背后,是无数普通人的默契与勇气。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叫“国际合作”,却明白这些“铁家伙”能让前线的亲人少流血,能让家乡的路早日修通。
战壕里的炮声又响了,这次比以往更密集、更精准。天宇知道,这是新到的山炮在发言,是那些跨越重洋的物资在说话。但他更清楚,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靠别人施舍,而是在学习与抗争中自己生长——就像铁路的钢轨,一节节铺下去,终会连起一个更坚实的未来。
月光落在账册上,将“3000支步枪”的数字照得发亮。天宇合上账册,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击。这只是开始,军事物资能解燃眉之急,技术与人才的积累才能真正让国家站得稳。而那些藏在“工业机械”“纺织设备”伪装下的合作,终将在阳光下露出本来面目——不是依附,而是平等的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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