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街角,我正蹲下身去查看那块沾着黑色粉末的瓦片。指尖刚触到粉末,一股腥气便钻入鼻腔,像是腐肉混着药渣的味道。我凝出一点寒气,轻轻拂过粉末,蓝光一闪而逝。
这毒虫昨夜被人动过。
不是自然残留,是有人故意留下痕迹。
苏青鸾站在我身后,手始终按在剑柄上。她目光紧锁前方那个跪着的乞丐老头,声音压得极低:“别靠近他。”
我没动,只盯着他怀里高举的破布包裹。
老头浑身发抖,脸上满是污垢,一双眼睛却亮得异样。他嘶声道:“小姐……救救我……我捡到了这个……他们要杀我……”说着,双手将包裹往前递。
我没有立刻接。
风吹过巷口,带起地上一层薄雪。我缓缓抬起手,袖中寒气悄然流转,随时可化冰刃。我看他的手——指节粗大,掌心有茧,不似常年乞讨之人。再看他脚上那双破布鞋,鞋底边缘沾着些许暗红色砂粒。
刑部大堂撒的朱砂。
我心头一沉。
“打开。”我说。
老头哆嗦着解开布包,一块青玉佩露了出来。半块,断裂处参差不齐,玉质泛青,表面刻着残缺的篆纹。他喘着气说:“太乙观灭门那夜……有人拿着这块玉去找老观主……我不该看见的……他们追了我三天……”
我呼吸一顿。
从怀中取出另半块玉佩。这是师父临终前塞进我手中的东西,七年从未离身。两块玉一靠近,裂痕竟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完整的古篆显现——“太乙”。
字迹与师门秘典扉页上的铭文一模一样。
我握紧玉佩,指尖传来微温。这不是伪造,也不是巧合。七年前那一夜,的确有人持此玉进入太乙观,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引发大火的关键。
苏青鸾一步跨前:“他在说谎!你信他?一个乞丐怎么会拿到这种东西?”
老头猛地抬头,眼神慌乱:“我不是……我是守山人儿子……那晚我在后山采药……看见那人穿着黑袍……手里拿着这块玉……求您……别让他们找到我……”
他说完就想跑。
苏青鸾拔剑欲追。
我伸手拦住她。
“不必追。”
苏青鸾愣住,转头看我。
我指着老头鞋底:“你看那里。”
她低头,目光落在那抹暗红砂粒上。眉头立刻皱起。
“那是刑部档案阁门前撒的朱砂。”我说,“只有当值官员和负责守档的人才能进去。一个流浪汉,怎么踏得进去?”
苏青鸾冷笑一声:“所以他是刑部的人?故意来送这块玉?”
“不是人。”我摇头,“是棋子。”
有人让他来,把这块玉交给我。目的不是害我,而是让我知道——七年前的事,并非全被烧毁。还有人记得真相,也有人想让它重见天日。
老头已退到巷口,背影佝偻。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转身拐进小巷深处,很快消失不见。
风卷着碎雪吹过空荡的街道。
我把拼合的玉佩收进贴身暗袋,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还留着一丝温意,像师父最后一次握住我的手时的感觉。
苏青鸾收回剑,但仍未放松警惕:“现在怎么办?去刑部?”
我没有回答。
低头看着地上那串脚印——从巷口延伸过来,三步之后,砂粒不再掉落。说明他在接近我们之前,就已经清掉了大部分朱砂,只留下鞋底残留的一点。动作熟练,显然受过训练。
这不是临时安排的饵。
是早就埋好的线。
“他们想让我查案。”我说,“但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真相永远埋着。”
苏青鸾沉默片刻:“你是说,刑部里有人想帮你?”
“我不知道是谁。”我抬眼看向巷子尽头,“但我现在知道了两件事。第一,七年前有人持玉入观,这件事本不该有人知道;第二,昨夜有人移动毒虫,刻意引导刑部上门。这两件事,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有人不想让旧案真的沉下去。”
她握紧剑柄:“那你打算怎么做?”
“先验毒。”我说,“瓦片上的虫尸需要确认来源。如果和我体内寒毒同源,那就说明——这些虫子,是从太乙观带出来的。”
她说:“可仵作房在城西,离这儿半个时辰路程。你现在过去,万一路上被人盯上?”
“盯就让他们盯。”我迈步向前,“我若躲,才是真怕了。”
她跟上来,脚步很轻。
街上行人渐多,摊贩支起棚子,锅里热粥翻滚。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推车走过,竹竿撞着铜铃叮当作响。我们穿过人群,往城西走去。
走了一段,我忽然停下。
苏青鸾问:“怎么了?”
我摸了摸胸口的玉佩。
刚才拼合时,我察觉到一丝异常。两块玉贴合的瞬间,内侧似乎有极细微的震动,像是玉中藏了什么东西。我没声张,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不是错觉。
“玉有问题。”我说。
“什么问题?”
“它不只是信物。”我低声,“它是钥匙。”
苏青鸾皱眉:“开什么的钥匙?”
“不知道。”我摇头,“但能肯定的是,师父把它分成两半,让我带走,不是为了保命。是为了等这一天——有人把另一半送来,让它重新合上。”
她神色凝重起来:“会不会是陷阱?万一玉里有毒?或者会引人追踪?”
“已经合上了。”我说,“如果是毒,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儿。至于追踪……”我抬手示意她看四周,“若真有人跟着,早就动手了。”
她环顾一圈,没发现异常。
“那就尽快去仵作房。”她说,“验完毒,再想办法查这玉。”
我点头,继续前行。
快到城西街口时,迎面走来一名挑担货郎。扁担两头挂着杂货篮,其中一个篮子里堆着几块青石片。我脚步一顿。
那石片的颜色,和玉佩极为相似。
货郎低着头走路,经过我们身边时,忽然咳嗽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某种节奏——三短一长。
我猛地回头。
他已经走出几步远,脚步却没有停。
苏青鸾也察觉不对:“他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我没答话,只盯着他背影。
那声咳嗽,是终南山弟子联络的暗号。七年前,只有太乙观核心门人才懂。
我转身就追。
苏青鸾紧跟其后:“等等!万一是调虎离山?”
“不可能。”我加快脚步,“他知道我会听懂。”
货郎走得不快,但始终与我们保持距离。穿过两条窄巷,拐进一处废弃庙院。我们追进去时,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扁担斜靠在墙边,篮子翻倒在地,青石片散落一地。
货郎不见了。
我走近那堆石片,蹲下身翻看。每一块都打磨平整,背面刻着数字。我拿起一块,上面写着“三十七”。
苏青鸾问:“这是什么?”
“名录。”我声音低下来,“这是太乙观弟子的编号石。每人一块,死后归档。三十七号……是当年守炉弟子。”
她脸色变了:“他还活着?”
“也许。”我捏紧那块石片,“也许有人在重建名单。”
远处传来打更声,午时将至。
我站起身,把石片收进袖中。胸口的玉佩贴着皮肤,仍有余温。
苏青鸾看着我:“下一步去哪?”
“先去仵作房。”我说,“验毒,然后查这批虫尸是从哪里来的。”
她点头,抽出剑检查了一下刃口。
剑锋映出她的脸,冷峻而坚定。
我们走出庙院,阳光照在街道上,雪水蒸腾起一层薄雾。城西的方向就在前方,仵作房的屋檐隐约可见。
我迈出第一步。
袖中的石片硌着手臂,玉佩紧贴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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