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梳,”
他说完,苏蘅就觉得头发被轻轻的扯动,
先前她随手用一根布条把长发胡乱捆成了个团子,
此刻松散下来,发丝和布条、还有不知何时沾上的药渍血污都缠在了一起,乱糟糟地揪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去扯,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却先一步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粗暴的动作。
苏蘅一愣,抬起头,对上富冈义勇平静的目光,
“别动,”他低声说,声音在夜晚的嘈杂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蘅的心跳漏了一拍,乖乖放下了手,富冈义勇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耐心地又小心翼翼地解开那纠缠的死结,
他的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她的颈侧皮肤,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和细微的战栗。
拆开发带,长发披散下来,富冈义勇拿起木梳,从发尾开始,极轻极缓地,一缕一缕地梳理那打结的长发,
他的动作生涩,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僵硬,像是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又易碎的瓷器,生怕扯痛她分毫,梳齿划过发丝,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苏蘅安静地坐在小木墩上,双手托着腮,感受着身后人轻柔又专注的动作,
帐篷区依旧人声嘈杂,孩子的哭闹、伤员的咳嗽、远处警卫的呼喝交织成一片,
但在她此刻的感受里,世界仿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身后那人沉稳的呼吸、梳子梳理头发的细微声响,以及他指尖偶尔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她忽然没来由地,想起自己那个时代听过、看过的许多事迹,
很多女孩子,明明在一段关系里受了伤,却一次次选择原谅和等待。
旁人看来是傻,是执迷不悟,可此刻,苏蘅似乎有点理解了,
也许不是因为傻,而是因为在最初,她们真切地感受过对方毫无保留的好,见过那个人眼中只为她亮起的光。
那种瞬间的心动和温暖,像烙印一样刻在心里,以至于后来即使看到了瑕疵、感受到了寒冷,心底却总还存着一丝侥幸,
怀念着最初的那点甜,相信着对方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所以才会一次次给机会,直到某一天,心彻底冷了,才幡然醒悟。
如果……,
苏蘅看着地上两人被灯火拉长的、几乎融在一起的影子,心里默默地想,
如果有一天,鱼鱼先生变了,不再是这样沉默却温柔地站在她身后,而是变成了冷漠的、陌生的样子……她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微微发涩,她想,她大概会很难过,会很迷茫,会需要很久才能走出来吧,
但最终,她应该还是会选择离开,
因为她首先是苏蘅,然后才是喜欢鱼鱼先生的苏蘅,她不会为了一个已经变了的人,放弃自己。
想得出神,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将心里盘旋的念头轻声问了出来,声音轻得像夜风的呢喃:“鱼鱼先生……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变了,变得不像现在这样了,我该怎么办呢?”
话一出口,苏蘅就后悔了,这问题太突兀,也太……矫情了,
她紧张地屏住呼吸,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的表情。
身后梳理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就在苏蘅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用一句“无聊”打发过去时,
富冈义勇低沉而平稳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没有任何犹豫,清晰得如同斩断流水,
“如果有一天,我变了,”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继续说道,每个字都敲在苏蘅心上,“变得……不再是我,你就离开。”
苏蘅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想回头,却被他用梳子轻轻按住了肩膀,示意她别动,他继续用那平淡无波的语调说下去,内容却重如千钧,
“不要听我那时的任何话,不要心软,不要回头。”
他沉默了一下,梳子又开始极慢地梳理她最后一缕发丝,
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一些:“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要为了谁……停下你的脚步,阿蘅,你值得更好的。”
最后那句话,让苏蘅的眼眶猛地一热,视线迅速模糊了,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不是敷衍,更加不是玩笑,而是如此认真、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理智的告诉她,那个时候不要舍不得。
他在告诉她,如果有一天他成为了她的阻碍,她应该毫不犹豫地抛弃他。
这哪里是情话,
这分明是……最尊重。
他珍视的,是“苏蘅”本身,而不是“喜欢富冈义勇的苏蘅”。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滴在她放在膝盖的手背上,温热一片,她慌忙低下头,用袖子胡乱擦掉。
富冈义勇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梳理的动作彻底停下,他绕到她面前,蹲下身,仰起头看她,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那双总是深邃平静的蓝眸里,此刻清晰地映出她泛红的眼眶和鼻尖。
他没有问“为什么哭”,也没有说“别哭”,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清晰的担忧和……无措。
被他这样看着,苏蘅反而更想哭了,但心里那股酸涩却被巨大的、汹涌的暖流冲得七零八落,
她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还握着木梳的手腕,用力将他拉起来,按着自己身边的小木墩坐下。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却还在不听话地往下掉,“才不会变呢!你要是敢变……我、我就用针扎你!天天扎!”
这话说得毫无威慑力,反而像撒娇,富冈义勇看着她哭花的脸和故作凶狠的表情,怔了一下,
随即,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浅得不能再浅的弧度,却瞬间融化了他脸上惯有的冷硬。
苏蘅破涕为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偷偷从游戏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锦囊,塞进他手里,
锦囊是深蓝色的缎面,上面用银线绣着几片细小的、栩栩如生的紫藤花瓣,在火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给你,”她声音小小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里面充满了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是最近得到了不少侠义值,然后兑换了材料,缝纫出来的唯一一个小包包,它的存在有点儿像是十几个小空间,每个空间里可以放一样东西,”
“你……能用吗?”
富冈义勇低头看着掌心里那个精致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小锦囊,指尖摩挲着上面冰凉的银线绣纹,
又抬头看向苏蘅那双仿佛盛满了星光的眼睛,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将锦囊收紧在掌心,点了点头。
“嗯,能感觉得到,”他应道,声音低沉而肯定。
听到富冈义勇那声低沉而肯定的“嗯,能感觉得到”,苏蘅心头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随即被喜悦淹没,
他真的能用!
这个来自她游戏系统的特殊物品,他竟然真的能感知并使用!
先前她就发现,系统悄然点亮的特殊关系栏——【情缘】,
在那个标识下,清晰地显示着【富冈义勇】的名字,旁边还有五颗代表亲密度的、微微发着暖光的小小爱心标记。
苏蘅按捺住激动,仰起脸,眼睛亮得惊人,带着点小得意和分享秘密的兴奋,对富冈义勇说:“你能使用这个这个包包,好像因为我们现在是‘情缘’了,所以你能用,而且,我好像能感觉到你往里面放了什么,”
她脸颊泛起红晕,带着点不好意思,“就是,你要使用的话,没什么隐私了好像……”
她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担心他会介意这种近乎“窥探”的关联。
富冈义勇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小包,又抬眼看向苏蘅,眼神里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反而平静地反问:“需要隐私?”
他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仿佛在说“我的东西,你自然可以知道”,
这种毫无保留的坦荡,让苏蘅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又痒又暖。
“也、也不是啦……,”苏蘅抿嘴笑起来,心里甜丝丝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小声问:“那鱼鱼先生,你明白‘情缘’……是什么意思吗?”
富冈义勇看着她亮晶晶的、带着期待和一丝狡黠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陌生的词汇,
几秒后,他抬起眼,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
苏蘅被他这纯然不解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跳,既觉得他这副样子有点可爱,又有点莫名的羞窘,
她往前凑近了一点点,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在脸上,声音压得低低的,解释道:“就是那种关系呀,我们是‘男女朋友’!”
她怕他还是不明白,又红着脸补充,“就是谈恋爱的两个人!”
“就是关系进一步的……,”
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富冈义勇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
只是那双深邃的蓝眸,随着她的话语,微微闪烁了一下,仿佛有星光落入深潭,漾开细微的涟漪,
他听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用他那特有的、平稳的语调,仿佛在确认一个事实般,清晰地吐出几个字:“嗯,未婚夫妻。”
“对!就是未……,”苏蘅下意识地点头附和,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眼睛瞬间瞪圆了,脸颊“轰”一下爆红,像熟透的番茄!
未、未婚夫妻?!她、她刚刚是说‘再近一点’才是!
他怎么就直接跳到这一步了?!
她看着富冈义勇那张近在咫尺的、依旧没什么表情却眼神专注的脸,
忽然福至心灵,反应过来,这家伙!他根本不是不懂!
他是在故意曲解!或者说……是选择了对他最有利的那个解释!
“你、你套路我!”苏蘅伸手想捶他一下,手举到一半,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来,
只能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他,眼神里却没有半分真正的怒气,反而漾着水光。
富冈义勇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嘴角那个极浅的弧度似乎又加深了一点点,几乎是难以捕捉,
但他迅速移开了视线,望向远处摇曳的火光,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了一层明显的绯红,他握着锦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他没有否认,只是用沉默应对着她的“指控”,但这无声的反应,比任何言语都更让苏蘅心跳加速。
这分明就是默认了!
这个平时看起来又冷又硬的“木头”,居然还有这样……腹黑的一面!
周围嘈杂的人声、伤员的呻吟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了,两人之间弥漫开一种粘稠而甜腻的暧昧气息,
苏蘅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心里那点被“套路”的小小不满早就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甜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偷偷伸出手,用小指极轻极快地勾了一下他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指,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收回。
富冈义勇的手指微微蜷缩,却没有躲开,
他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
苏蘅被他看得脸颊发烫,羞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她低下头,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嘟囔道:“……反正……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啦……。”
富冈义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发顶的旋儿,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抬起那只没有握锦囊的手,动作有些迟疑,却最终轻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她的头顶,就像在安抚一只闹脾气的小猫。
掌心温暖的触感一触即分,却让苏蘅浑身过电般酥麻了一下。
“嗯。”他再次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一次,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温柔的肯定。
“我们是回去要结婚的,”
哎??
怎么一下就到了回去就结婚了!!!
不是说等他种的花爬满围墙才结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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