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了“肃清者”的追击范围,地下世界再次回归到它那永恒的、压迫性的寂静之中。只有两人粗重未平的喘息和心跳声,在这条不知名的狭窄通道里回响。
肾上腺素带来的爆发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身伤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沈砚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滑坐在地,第一时间检查怀中的保存盒。四块碎片——最初的令牌(或许可称为“灵枢”核心?)、在沉淀区找到的碎片、幽蓝洞穴的“灵苔”碎片以及刚刚获得的“心枢”——在盒内静静躺着,彼此之间流转着和谐而稳定的能量光晕,仿佛一个残缺的拼图正在被逐渐补全。盒子表面沾着些许暗红色的血迹,不知是老人的,还是他们自己的。
顾临渊则瘫坐在对面,脸色苍白,刚才强行撞塌岩壁和催动爆裂符,让他的内腑隐隐作痛,灵力再次见底。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本用油布包裹的皮质笔记本。油布上同样沾染了暗红的血渍,已经半干,散发出铁锈般的腥气。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凝重,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那位守陵老人用生命传递出的信息,必须立刻解读。
“先处理外伤。”沈砚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却依然保持着条理。他率先撕下自己衣摆相对干净的内衬,开始简单包扎手臂和腿上在刚才逃亡中被岩石或能量光束擦伤的地方。伤口不深,但火辣辣地疼。
顾临渊也默默照做,处理着自己身上的擦伤和淤青。动作间,牵动了内腑的隐痛,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简单的包扎后,沈砚接过顾临渊递来的笔记本。油布被小心揭开,露出皮质封面,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用暗红色颜料绘制、如今已斑驳模糊的抽象图案——像是一只闭合的眼睛,又像是一扇紧闭的门扉。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纸张早已泛黄变脆,上面的字迹是用一种混合了朱砂和某种黑色颜料的墨水书写的,笔迹苍劲有力,却因年代久远和保存环境的恶劣而有些晕染。开篇并非直述秘密,而像是一篇个人的回忆与忏悔录:
“……余,守陵一脉第七代持印者,道号‘玄尘’,于此不见天日之地,苟延残喘已逾甲子。昔年‘观星’之变,伊莉西亚携‘灵枢’之秘叛离,‘守夜’分崩,‘肃清’横行。余奉祖师遗命,护持‘心枢’于此,以待‘钥匙’现世,然岁月磋砣,杳无音讯。今感大限将至,阴煞噬体,魂魄将散,唯恐使命断绝,遗祸苍生,故留此书,以待有缘……”
“观星之变”、“伊莉西亚叛离”、“守夜分崩”……笔记开篇就印证了老人临终前的话语,并提供了更具体的历史碎片。伊莉西亚并非简单的“守夜人”创立者或叛逃者,她的行动直接导致了组织的分裂和“肃清者”派系的产生。
沈砚快速翻阅着,后面的内容更加庞杂,夹杂着许多古老的星象图、能量阵列图谱、关于灵魂本质的玄奥论述,以及……对“归墟之门”和“通天塔”计划的详细记载。
顾临渊凑到沈砚身边,借着沈砚调整角度透入的微光(来自通道上方极远处某处裂缝),一起阅读着那些惊心动魄的文字:
“‘通天塔’非彼岸所创,乃古早文明遗计,或曰‘天启’。其本意非为登天,实为‘溯源’与‘归墟’。此界灵韵流转,阴阳失衡,积秽深重,怨魂无归。长此以往,必致灵脉枯竭,法则崩坏,万物凋零。‘塔’之作用,乃汇聚众生散逸之灵韵与执念,以特殊‘共鸣’为引,开启‘归之门’,将过量污秽与无法安息的残魂送入‘墟’中,完成一次天地大循环的‘清浊分离’与‘能量回流’……”
“然,‘彼岸’贼子,得伊莉西亚所遗‘灵枢’残卷,曲解真意。彼等妄图以凡人之躯,窃取‘门’后回流之‘纯净本源’,或以之强化自身,成就所谓‘升华’,或以之锻造兵器,实现永恒统治。此乃逆天而行,必遭反噬,更可能因引导不当,导致‘门’失控洞开,使‘墟’中沉眠之太古混沌气息倒灌此界,届时……万物归虚,一切成空。”
“‘钥匙’非实匙,乃‘魂鸣’之极致状态。需至少两缕纯净、深刻且高度共鸣之灵魂为引,辅以‘四枢’——天枢、地枢、灵枢、心枢——构建稳定通道,方能在‘门’开启时,引导其力,完成‘净化’与‘回流’,而非‘掠夺’与‘毁灭’。四枢散落,乃祖师为防不测,亦为筛选真正‘持钥者’……”
笔记后面,还详细记载了“四枢”可能藏匿的大致方位(有些已经被沈砚他们找到),以及一些关于如何强化灵魂共鸣、引导“四枢”能量的艰深法门,其中许多内容与之前获得的卷轴相互印证,又补充了大量细节。
越看,两人的心就越沉。
他们之前对抗“彼岸”,更多是出于对其实验暴行的厌恶和对自身安危的考虑。如今才明白,他们卷入的是一场关乎整个世界存续根基的、古老而宏大的循环仪式。“彼岸”的目的并非简单的邪恶,而是疯狂且危险的僭越。而他们自己,似乎阴差阳错地,被命运推向了“持钥者”的位置。
“所以……”顾临渊的声音干涩,打破了长久的沉默,“咱们这‘灵障共振’,还他娘的是个‘持钥者’资格证?还得集齐四块碎片,然后……去给这个世界当一次‘清道夫’加‘引水员’?”
这个比喻粗俗却精准。
沈砚合上笔记本,指尖轻轻拂过封面上那个模糊的图案。“根据笔记,如果我们不这么做,放任‘彼岸’或‘肃清者’以错误的方式强行开启‘门’,结果可能是毁灭性的。但即使我们成功引导,‘归墟之门’的开启本身,也必然伴随着巨大的能量冲击和未知变数。”
他抬眼看向顾临渊:“我们别无选择。‘彼岸’和‘肃清者’不会放过我们和碎片。而一旦‘门’被错误开启,我们也无处可逃。”
顾临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肩上的担子一下子重若千钧。他习惯了快意恩仇,自由散漫,最讨厌这种被命运和责任绑缚的感觉。但沈砚说得对,他们没得选。
“还差最后一块,‘天枢’。”顾临渊看向保存盒,“笔记里说,可能藏在‘城市之巅,星光坠落之地’?这他妈又是什么谜语?”
“‘城市之巅’可能指代某个制高点,但‘星光坠落之地’……”沈砚沉吟,“结合星象图和之前的线索,可能指的是某个特定的、与星象能量有关的历史遗迹或自然奇观。需要更多信息交叉比对。”
他将笔记本仔细收好,与保存盒放在一起。这两样东西,现在比他们的性命还重要。
“接下来怎么办?”顾临渊问,“找个地方躲起来,先把伤养好,再研究怎么找‘天枢’?”
“嗯。”沈砚点头,试图站起身,却因为腿伤和透支而踉跄了一下。
顾临渊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两人的手臂交叠,隔着衣物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微微的颤抖。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通过那深入骨髓的共振连接,无需言语,他们都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心底那份沉重、疲惫,以及一丝……因共同背负了巨大秘密和使命而产生的、更加紧密的联结。
顾临渊先移开了视线,嘟囔道:“……扶你一把,别多想。”
沈砚“嗯”了一声,借着顾临渊手臂的力量站稳,却没有立刻松开。
昏暗的光线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仿佛再也无法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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