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报告提交后的第七天，沈烬野才真正感觉到紧绷的神经开始松懈。那种感觉像是暴风雨过后，空气中仍残留着潮湿与泥土的气息，但天空已透出久违的蔚蓝。
傍晚时分，他站在南笙笙公寓门口，手中提着从超市采购的食材，犹豫着该按门铃还是转身离开。这些天，他们虽然在警局有过多次交集，但都是公事公办的讨论，再没有那些深夜书房中的密谈。
门却突然开了。南笙笙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家居服，头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看到他，她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讶，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
“我猜你就会来。”她侧身让他进门，“刚才在阳台看到你的车了。”
沈烬野举起手中的购物袋：“想着你大概又靠着外卖度日，来改善一下伙食。”
公寓里飘着轻柔的爵士乐，阳台的门开着，晚风轻轻吹动纱帘。这与他们惯常所处的充满紧张感的调查环境截然不同，沈烬野几乎有些不适应。
“需要帮忙吗？”南笙笙问，看着他熟练地将食材分类。
“坐着就好。”他系上围裙——那上面印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猫咪，与南笙笙平日专业冷静的形象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南笙笙没有坚持，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忙碌。沈烬野切菜的动作干净利落，如同他处理案件一样条理分明。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卧底时在餐厅后厨干过三个月。”他轻描淡写地回答，手中的刀却没有停，“那时候学的手艺，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
厨房里渐渐飘起食物的香气，西红柿在锅中咕嘟作响，鸡蛋在碗里被打散。这些日常的声音和气味，对他们而言陌生得近乎奢侈。
“赵鹏的案子，后续都处理完了吗？”南笙笙轻声问。
沈烬野点头：“他妻子带着儿子去了国外治疗，走前给我留了一封信。说是赵鹏要求的，如果有一天他...希望我能继续追查他弟弟死亡的真相。”
“你会吗？”
“会。但不是现在。”他将炒好的菜装盘，“现在我们需要先找到‘牧羊人’，摧毁‘灯塔’。赵建辉的案子，我怀疑与这些都有关联。”
晚餐简单却美味：西红柿炒蛋，清炒时蔬，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鸡汤。他们在小餐桌前相对而坐，窗外是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敬活着。”南笙笙举起水杯。
“敬真相。”沈烬野与她碰杯。
这一刻，没有案件的紧迫，没有猜疑的重压，只有两个疲惫的人在短暂的休憩中互相陪伴。
饭后，他们移步阳台。城市的夜空难得清澈，几颗星星在光污染的边缘顽强闪烁。南笙笙铺了张毯子，两人并肩坐下，背靠着玻璃门。
“小时候，我常和哥哥在老家屋顶看星星。”南笙笙仰头望着夜空，“那时觉得星星离得好近，伸手就能碰到。”
沈烬野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晚上能看到银河。后来到了城市，就再也没见过那么亮的星空了。”
“卧底的时候，想家吗？”她轻声问。
他沉默片刻：“最想的是能堂堂正正做自己的时候。不用扮演别人，不用时刻警惕。有时候在街上看到穿着警服的同事，明明认识却不能打招呼，那种感觉...很复杂。”
南笙笙将毯子往他那边拉了拉：“现在不用再扮演谁了。”
是啊，沈烬野想。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和一个让他感到安心的女人一起看星星。如此简单，却又如此难得。
夜风微凉，南笙笙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沈烬野犹豫了一下，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她没有抗拒，自然地靠在他肩上。
“那天在书房，你为什么那么信任我？”他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南笙笙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毯子的绒毛：“因为在你眼中，我看到了和我一样的执着。不是为了升职或荣誉，只是为了...对得起这身警服。”
她抬起头，目光在夜色中清亮如星：“信任你，就是信任我自己选择的道路。”
沈烬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这个动作亲密得自然而然，仿佛他们已经如此相处多年。
没有更多的言语，也不需要。在安静的陪伴中，他们的关系如同夜色中悄然绽放的花，无声却坚定。
后来他们回到室内，南笙笙找出了一部老电影。片子放到一半，沈烬野发现她已经靠在自己肩上睡着了。她的呼吸轻浅而均匀，睫毛在眼下投下小小的阴影。
他没有动，任由睡意渐渐袭来。这些日子以来的疲惫、紧张、委屈，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平静。他知道明天的太阳升起后，还有无数挑战等待着他——追踪“牧羊人”，摧毁“灯塔”，还赵建辉一个公道。
但今夜，就让他们暂时卸下盔甲，做回普通的男人和女人，在彼此的呼吸声中寻得片刻安宁。
电影结束时已是深夜，沈烬野轻轻将南笙笙抱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在即将离开时，她半梦半醒地拉住他的手腕。
“别走。”她喃喃道，眼睛仍未睁开。
于是他留下，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沉入安眠。
窗外，一轮弯月悄然爬上天际，清辉洒满房间，也洒在两个伤痕累累却依然选择坚强的心脏上。
这一夜，没有噩梦，没有惊醒，只有深沉而治愈的睡眠。对他们而言，这已是久违的恩赐。
清晨，当初升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房间时，南笙笙缓缓醒来。她看到靠在椅子上睡着的沈烬野，他们的手依然相握。一股暖流悄然漫过心间。
她轻轻起身，为他盖上薄毯。在他微微蹙起的眉间，她看到了这些日子留下的痕迹，但也看到了不曾熄灭的火焰。
早餐的香气将沈烬野唤醒。他睁开眼，看到南笙笙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这样安宁的早晨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但他知道不能。警局里还有未完成的案件，黑暗中还有等待揭穿的阴谋。
“今天有什么计划？”用餐时，南笙笙问。
沈烬野喝掉最后一口咖啡：“回局里，重新梳理赵鹏提供的所有线索。‘牧羊人’不会永远隐藏。”
南笙笙点头：“我陪你一起。”
阳光下，他们的眼神再次变得锐利。短暂的休息已经结束，猎手即将重返战场。
但在推开门迎接新一天的挑战前，沈烬野轻轻握住南笙笙的手，在她额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没有承诺，没有誓言，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已胜过千言万语。
风雨或许还会再来，但他们已经知道，在风暴的间隙，总有这样一片宁静可以相依。而这，就足以支撑他们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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