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蒙古万人队无一人投降,最终还是有三千多人冲出了包围圈,只是两名万夫长留在了这块他们曾经肆虐过的土地。
秦戈将营地扎在距离汴州五十里外的一处险要之地。他现在麾下只有四万余人,根本无力攻城,反而他担心速不该知道底细后发动反攻。
刚扎营不久,便有斥候来报,他们在营地十里外抓到一个鬼鬼祟祟之人,口口声声说认识国公爷,要来面见秦戈。
“此人相貌如何?”秦戈问道。
“矮矮胖胖,看着倒是挺和气。只是贼眉鼠眼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人。”斥候回道。
“带他过来见我。”秦戈本以为是当地世家豪族派人过来投靠他的,可一听这番描述,心中马上就想到了一人。
文远征亲自带着那人来到秦戈的营帐。
“恭喜国公爷沉香寺大捷,国公爷可又为魏国立了大功了。”那人一见秦戈,马上一脸谄媚地笑着,作揖抱拳道。
“哈哈哈,果然是你。鲁掌柜,什么风把你吹到汴州来了?”来人正是盈隆钱庄在金陵的大掌柜鲁仲。当初在平定公孙峁叛乱之战中,他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
秦戈上前几步,携着鲁仲的手一同走入营帐。一旁的斥候有些尴尬,没想到这矮胖子真认识国公爷,看上去关系还挺好,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国公爷,小的来汴州有三个多月了。”鲁仲将口中苦涩的茶水强行咽下道:“东家在国公爷制定完沉香寺谋略之后,便将鲁某发配到这里来,联络此地的一些有志之士,为国公爷今时的攻城出一点绵薄之力。”
“你们东家可真是孔明再世,未卜先知啊。”秦戈笑眯眯地道:“可你们怎么知道沉香寺之战一定会赢?”
“东家说了,就算沉香寺没赢,以后国公爷报国寺、雷音寺总能赢回来。小的早一点过来,总能派上用场。东家说,这叫未雨绸缪。”鲁仲只坐实了半拉屁股,侧着身子道:“只是没想到,国公爷比东家预计的时间还早了半个月到此。”
“你们对我那么有信心?说吧,有什么好消息带给我。”秦戈道。鲁仲此人八面玲珑、极其聪明,在他面前说话不用藏着掖着。如果没有什么大事,他也断不会此时上门求见。
“国公爷果然有先见之明。”鲁仲不大不小拍了个马屁道:“汴州的李掌柜人脉还不错,在他的引见下,小的也认识了很多本地世家和帮派的当家人。小的想让他们与国公爷来个里应外合,在关键时刻拼死打开城门。”
“哦,他们能答应吗?”秦戈心里已经有了底。盈隆钱庄作为财神爷,谁来当这个掌柜人脉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可这是押上身家性命的天大之事,那些世家帮派怎会轻易应承?多半是沉香寺魏军大胜的消息传开后,他们又想参与这场赢面极大的赌局罢了。
“刚开始他们确实有些推诿,可这几天他们都主动找上门来,说是作为大魏子民,为国效力理所应当。”鲁仲露出一抹“你懂得”的微笑。
“难道你不怕他们告密?”秦戈道。
“告密?他们不敢的。蒙古人残暴成性,就算你去告密,他们也会将你作为同谋者一起处斩,这种事情以前发生了太多。所以小的才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在蒙古人的眼皮底下串联。”鲁仲忽然露出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道:“唉,北方的百姓苦蒙古久矣,国公爷的到来犹如久旱逢甘霖啊。”
“少来这套。”秦戈笑骂道:“说说具体计划吧。”
“嘿嘿,也没什么具体计划。”鲁仲恢复了本来面目道:“国公爷在攻城的关键时刻,只要发出信号,城内的数百勇士就会拼死打开一扇城门,放我们进去。”
“平时如何联络?”
“小的就是个跑腿的命,就由小的在中间传递消息。”鲁仲道。
“这种时候你还能自由出入汴州城?”秦戈好奇地问道。
“不是说李掌柜的人脉不错嘛,守城门的几位蒙古将官他也挺熟。这些人的喜好李掌柜清楚的很,平日里也进贡了不少。”鲁仲道:“不过出入次数也不能过于频繁,三五天一次还是可以的。”
“哦?”秦戈意味深长地道。
“国公爷放心,再怎么着,盈隆钱庄也不会用魏国子民去讨好那些鞑子。汴州青楼里的花魁其实也是挺不错的。”鲁仲忙道。
与聪明人打交道还是挺轻松的,秦戈心道。
两人商议良久,秦戈才亲自将鲁仲送至大营外。
“小心些,以后魏国还需要你。”秦戈拍了拍鲁仲的肩膀,真诚地道。
“小的省得。”鲁仲似乎被感动得要热泪盈眶。只是不知道其中有几分真,几分逢场作戏。
速不该并未对魏军大营进行袭扰,秦戈也等来了援军。
陌刀军、京畿军、荆楚军、庐州军、洪都军,总计有十五万兵马齐聚汴州城下。
秦戈整饬了一番军伍,将京畿军、庐州军合并为左路军,焦将军为主将;破虏军、洪都军为右路军,顾非为主将;陌刀军、荆楚军、亲军、义军为中军,朱仝为主将。秦戈则稳坐帅帐,调度指挥。
秦戈依然采取“围三阙一”的战略,没有在北门部署兵力。只要让蒙古人觉得有退路,抵抗的决心便不会那么坚定。
汴州城中亦有多达十一万的守军,其中有三万仆从军。自从数日前汉人、西域人以及燕都等不战而降后,速不该便不再信任他们。每个万夫长身旁他都安排了十余名巴图军勇士,名为护卫,实为监视。
五日后的一个凌晨,汴州的攻防大战终于打响。左路军主攻西门,右路军主攻东门,中军则是进攻南门。
经过数轮投石机、床子弩、天机弩、魏弓、火油罐等饱和式攻击后,魏军同时对南、东、西三门展开了猛攻。将士们举着巨大的盾牌,扛着云梯,呐喊着冲向汴州的城墙。
蒙古守军比想象中顽强许多,虽然魏军数次攻上了城头,可被随后赶到的重甲兵和巴图军赶了下来。
激战七八天后,魏军伤亡惨重,汴州城还是固若金汤。秦戈也迟迟没有鲁仲的音讯。
这晚,秦戈步入伤兵营,帐篷内人满为患,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伤兵们见秦戈到来,立马打起了精神,大声打着招呼:“大将军好。”“见过大都督。”“国公爷这么晚还没睡呢。”
“兄弟们好,秦某愧对大家啦。”秦戈喉咙有些干涩。这里的伤兵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的,一般的箭矢贯穿伤都是包扎一下就了事,将士们根本不愿住到伤兵营来。就算他们伤治好了,也只能退出军伍,重新当回老百姓。
“大将军,没事的。以后我可以和同乡人吹牛,我曾经和大将军并肩作战过,足矣。”一名失去了右腿的魁梧年轻人大喊道。
“你们……”未等秦戈说完,文远征匆匆走了进来,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来了。”
秦戈神情一振,道:“大家好好养伤,秦某绝不会亏待你们的。”说罢便与文远征急急转身离去。
走进帅帐,只见鲁仲正鼻青脸肿地坐在椅子上哼哼唧唧。
“总算把你盼来了。怎么会搞成这样?”秦戈诧异地道。
“唉,不说也罢。”鲁仲苦着脸道。原来他好不容易花了两千两黄金,贿赂了城门校尉偷溜出来,不成想在魏军营外被斥候发现后当作蒙古细作胖揍了一顿,要不是他大呼“我是来找秦国公的”,被斥候上报给了文远征,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命在。
“是我疏忽了。”秦戈捏了捏他的筋骨,发现只是皮外伤,才放下心来。
“开战以后,城门守卫愈加严格,小的说是自家老娘死了要回去奔丧,花了重金才让我出来。天黑之后,小的才敢悄摸着来找您。”鲁仲道。
“干嘛找这么个借口。”秦戈道。
“不瞒国公爷,小的老娘早就不在人世了。”鲁仲看出了秦戈的不满,解释道:“小的自小是个孤儿,若不是东家,我可能还是在金陵街边卖面食的小贩,哪会有今天。”
“好吧。说说城里的情况。”秦戈问道。
“回国公爷,城内已经集结了一千余名好汉,约定明日子时时分于东门会合。以城外火箭为信号,冲击东门守卫。估计一刻钟左右能够打开东门,迎接王师。”鲁仲道。
“一刻钟,时间是不是久了点?”秦戈道:“你们一发动进攻,蒙古鞑子肯定会马上反应过来,根本不会给你们那么多时间。”
“那……小的转告他们,越快越好。”鲁仲道:“国公爷,借纸笔一用。”
秦戈拿出纸笔,亲自帮他磨墨。
“国公爷,这可不敢当。”鲁仲作势要接过秦戈手中的砚台。
“少跟我装蒜,和你东家一个德性。”秦戈道:“如果这次真能拿下汴州,你当为头功。”
“那先谢谢国公爷了。”鲁仲嬉皮笑脸地道,随即他开始认真地描画起来。
鲁仲画工不怎么样,但却将蒙古军的部署画得清清楚楚。街道纵横,屋舍林立,那处是粮仓,哪处是兵营,哪处放着兵刃甲胄,哪处是速不该的宅邸,一目了然。
秦戈欣喜地盯着图纸,脑海里已经开始构思入城后该如何进攻。
鲁仲放下笔,躬身道:“国公爷,小的这就告辞。”
“你这是要去哪?这个时候还能进城么?”秦戈惊愕道。
“进城是进不了的。”鲁仲道:“小的与北门一位汉人百夫长约好了,寅时初在北门外用火把传递信号,他再将消息转给内应首领。”
“靠得住么?”秦戈道。
“这名百夫长姓史,是汴州本地世族史家的子侄,史家也是这次行动的牵头者之一。小的曾试探过多次,应该靠得住。”鲁仲道。
“好,我陪你一同前去。”秦戈道。
鲁仲眯缝着眼睛,半开玩笑地道:“国公爷,您这是信不过我?”
秦戈面不改色道:“哪有此事。我只是担心你又被当作蒙古细作抓起来打一顿。如果你觉得不便,我让文将军陪你去便是。”
事关重大,谨慎些当然必要,但他确实没有怀疑过鲁仲。秦戈理解细作处在阴暗中太久,疑心自然变得极重,而且特别敏感。
“国公爷,小的多疑,得罪了。”鲁仲见秦戈神情坦然,始终看不出异样,于是躬身行礼道。
“鲁兄,秦某真没有那个意思。”秦戈严肃地道:“我让文将军陪你去罢。”
“告辞。”鲁仲抱拳转身,与文远征一起离开了帅帐。
秦戈并未因这个小插曲而怪罪鲁仲。或许在鲁仲心中,东家徐守业的威信不是他这个什么国公可以取代,甚至朝廷、皇上都可能没放在他的眼里。这就类似顾非、张满仓、朱仝等人一样,除了他秦戈,他们会信服谁?
明日必定会是一场大战,今晚得好好调息。嗯,先去慕容七七那里瞅瞅。想到此处,秦戈迈步往慕容七七的营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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