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深处,由岩罡撑开的土黄色光晕,如同一叶漂浮在无尽黑暗中的孤舟。
舟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火云道人悠悠转醒,神魂的虚弱让他头痛欲裂。他刚睁开眼,便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陆沉盘膝坐在那里,身体却如同一只被投入沸水中的虾,剧烈地颤抖着,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一缕缕殷红的鲜血,混杂着淡淡的金色光屑,正从他全身的毛孔中不断渗出,瞬间又被他周围无形的高温蒸发成血雾。
他那件青衫,早已被汗水与血水浸透。
“墨……墨小友?”火云道人声音沙哑地唤了一声,心中涌起无边的恐惧。
他能感觉到,陆沉体内的气息,已经混乱到了极致。
一股是纯阳炽烈的火行之力,一股是生机勃勃的木行之力,还有一股厚重如山岳的土行之力。
但这三股力量,此刻正被另一股新生的、霸道到极致的力量,疯狂地冲击、切割、撕裂!
那是一股金色的,充满了原始锋芒与毁灭气息的力量!
庚金之力!
火云道人瞬间明白,陆沉正在遭受那股从封印中抽离出的力量的疯狂反噬!
那不是灵气,那是本源!是某个上古存在的道基碎片!
这种级别的力量,根本不是人力所能炼化!强行纳入体内,无异于引狼入室,自取灭亡!
“主人!”
岩罡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拼命维持着土行遁光,脸色煞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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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陆沉的生命气息,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衰弱下去。
他体内的骨骼,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仿佛随时都会被那股锋锐的力量,从内部彻底绞碎!
完了……
火云道人的心,沉入了谷底。
一旦陆沉身死道消,他们两个,也将被永远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被无尽的岩层,压成一滩肉泥。
而此刻,处于风暴中心的陆沉,正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他的神智,依旧清醒。
清醒地感受着那缕庚金本源,化作亿万柄无形的、最锋利的刀,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肆虐。
经脉,被一寸寸地切断、绞碎!
五脏六腑,被刺得千疮百孔!
就连他引以为傲的、经过千锤百炼的骨骼,在这最纯粹的锋芒面前,也脆弱得如同朽木!
他试图运转体内的灵力去镇压,去包裹。
但没用。
他的灵力,在接触到那缕庚金本源的瞬间,便被轻易地切开、撕裂,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
这股力量的“质”,远远凌驾于他自身的修为之上。
“镇压……是错的……”
在神魂即将被剧痛撕裂的边缘,陆沉的脑海中,反而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清明。
识海中,镇魂石碑虽然光芒黯淡,却依旧死死地守护着他的神魂本源不灭。
这给了他最后思考的机会。
五行之道,相生相克,讲求的是平衡,是循环,而不是单纯的镇压与对抗。
水能克火,但火势滔天,亦可将江河蒸干。
土能克水,但洪水滔天,亦可将堤坝冲垮。
我如今的身体,就像是一座脆弱的堤坝,而这庚金本源,就是足以毁天灭地的洪水。
堵,是堵不住的。
唯一的办法,是疏导!
可要如何疏导?我这副身躯,根本没有能承载这股力量的“河道”!
等等……没有河道?
那便……亲手挖出一条!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在陆沉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既然这副身躯无法承载,那就……毁了它!
让这庚金本源,按照我的意志,为我重塑一幅能承载它的……庚金之躯!
用毁灭,来创造新生!
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陆沉彻底放弃了所有抵抗。
他放开了对身体的掌控,任由那股暴虐的庚金之力,在体内肆意冲撞,将他的一切,都摧毁成最原始的粒子!
“啊——!”
一股无法压抑的痛苦,让他发出了进入这地底世界后的第一声嘶吼。
他的身体,如同一件被敲碎的瓷器,无数道金色的裂纹从他体内迸发而出,整个人仿佛随时都会爆开!
“小友!”
“主人!”
火云道人和岩罡骇得魂飞魄散。
然而,就在这毁灭的极致。
陆沉的神念,却前所未有的凝聚!
“木,主生!”
他心念一动,那枚被他拍下后,一直含在口中未曾咽下的“九叶龙芝”,瞬间化作一股磅礴无匹的生命洪流,涌入他破碎的四肢百骸!
那股庞大的生机,如同一场甘霖,死死地吊住了他即将湮灭的生命之火。
“土,主承载!”
他引动自身的土行灵力,更是借着岩罡在外界撑起的遁光,将一股厚重的大地之力引入体内,稳固住他即将崩溃的肉身框架,如同为一座即将倒塌的房屋,打下最坚实的地基!
“水,主滋养!”
他运转水行功法,调动体内每一丝水行灵气,化作最温柔的溪流,安抚着被庚金之力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血肉,为它们提供重建的养分。
“火,主锻炼!”
那三枚赤龙丹残留的纯阳药力,被他彻底激发,化作熊熊炉火!
这炉火,并非是去对抗庚金,而是去……锻炼它!
将那狂暴的庚金本源,千锤百炼,煅烧掉其中属于那上古魔物的暴虐意志,只留下最纯粹、最原始的锋芒!
生、载、养、炼!
木、土、水、火!
陆沉以自身为鼎炉,以神魂为控火手,以四大五行之力为辅料,开始了一场旷古烁今的豪赌!
他要炼的,不是丹药,不是法宝!
而是他自己!
更是那桀骜不驯的……庚金本源!
这个过程,是痛苦的,更是漫长的。
地底世界,不分昼夜。
火云道人已经从最初的惊骇,变得麻木。
他眼睁睁地看着,陆沉的身体,在“破碎”与“重组”之间,不断循环。
前一刻,他的手臂被金光洞穿,化为血雾。
下一刻,在浓郁绿光的包裹下,一条崭新的手臂又重新生长出来,皮肤之下,隐隐有金色光华流转。
前一刻,他的胸膛塌陷,骨骼尽碎。
下一刻,在土黄色光芒的凝聚下,一副更加坚固,甚至带着金属质感的胸骨,缓缓成型。
岩罡已经换了十几次灵石,灵力耗尽了又恢复,恢复了又耗尽。
他只是咬着牙,沉默地维持着土行遁光,为自己的主人,提供着最坚实可靠的守护。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三天,或许是五天。
当岩罡几乎要虚脱之时。
那团包裹着陆沉,由金、绿、黄、蓝、红五色光芒交织成的混乱光茧,终于缓缓地平息了下来。
所有的光芒,不再互相冲撞,而是开始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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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
一个完美的五行循环,在陆沉的体内,悄然构建而成!
那股狂暴的庚金本源,终于被彻底驯服,化作了这循环中最锋锐、最耀眼的一环!
嗡——
所有的光芒,在这一刻,尽数收敛回陆沉的体内。
他身体的颤抖,停止了。
他皮肤上渗出的血液,倒流回了毛孔之中。
他那苍白如纸的脸色,迅速恢复了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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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异象,都消失了。
陆沉依旧盘膝坐在那里,仿佛只是沉沉地睡了一觉。
但火云道人和岩罡,却能清晰地感觉到。
他……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陆沉,是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神兵,锋芒内敛。
那么现在的他,就是神兵本身,他的一呼一吸,他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一股与天地契合,圆融无瑕的道韵。
下一刻。
陆沉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轰!!!
在他的双瞳睁开的刹那,两道凝如实质的金色剑芒,从他眼中迸射而出!
剑芒划破黑暗,狠狠地斩在岩罡撑起的土黄色遁光之上!
那足以抵御万钧岩层挤压的遁光,竟在这两道目光之下,剧烈地扭曲、凹陷,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岩罡更是如遭雷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仅仅是……一道目光?!
火云道人骇然欲绝,几乎要当场跪下。
那金色的剑芒,一闪即逝。
陆沉眼中的神光迅速内敛,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平静。
“抱歉,没控制好。”
他缓缓起身,声音带着一丝歉意,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体内,前所未有的强大。
经脉比之前坚韧、宽阔了数倍不止,奔腾的灵力中,都带上了一丝无坚不摧的庚金之气。
肉身更是脱胎换骨,举手投足间,都仿佛能撕裂虚空。
五行道基,终于……圆满了。
他心念一动,一缕金色的庚金之气,缠绕在他的指尖,如同一只听话的精灵,灵动而又充满了致命的危险。
这一次的冒险,赌对了!
“主……主人……你没事了?”岩罡又惊又喜。
“嗯。”陆沉点了点头,看向虚弱不堪的火云道人,屈指一弹,一枚散发着浓郁生机的丹药落入他手中。
“服下它。”
火云道人机械地接过丹药,怔怔地看着陆沉,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
他见证了一场神迹。
一场破而后立,重塑道基的神迹!
“我们……在这里待了多久?”陆沉问道。
“回主人,大概……有七日了。”岩罡不确定地回答。
七日……
陆沉眉头微皱,他们遁地的速度,比预想中慢了不少。
他看向前方无尽的黑暗。
“岩罡,还能坚持吗?”
“主人放心!岩罡还能再撑十日!”岩罡拍着胸脯,精神百倍。
亲眼见证了主人的神威,他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好。”
陆沉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芒。
“全速前进。”
“是时候,去看看那真正的‘地脉心火’,究竟是何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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