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和袁绍决定要招揽天下才子来“逸园”谈天说地,消息一出确实很多人来投奔。可让人遗憾的是,这些人中大半是冲着袁家的名声来的,他们把这当作一次获得袁绍青睐的机会。
曹操对此很理解,毕竟袁绍的一句夸奖,可能就改变了一个青年人的未来。但是他深感失望,这些人都不是他想要的。
“本初,你觉得最近来投奔的年轻人如何啊?”
“我觉得都很好啊!一个个都胸怀大志,对国家、对朝廷充满了想法。通过他们,我能帮助更多人免于党祸。”
曹操听到他的回答,微微皱眉。“我看你与他们相谈甚欢,既如此,你为什么不留在洛阳,要来我这里呢?”
“哎,孟德,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洛阳才俊自然甚多,可是我讨厌的人和事也很多啊!你这里清净多了。”
“本初,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得到你的一言半语,以后好举孝廉吗?”
“这又何妨?他们有此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啊!年轻人,谁不想着为国效力呢?我要不是不愿屈居于阉人之下,也不会逃避至此啊!”
曹操听到这样的回复,明白袁本初还是那个袁本初。他沉默了一会,说:“我就不想。”
“啊?”
“本初,你知道我为什么给这里起名为‘逸园’吗?”
“安逸度日的意思呗!”
“自然有这层意思,不过更多的是逃逸,原来俗世中的孰是孰非现在都感觉离我好远好远,我也不想再牵扯其中了。”
“孟德,没想到你居然心寒至此!”袁绍被他这话中的厌世情绪震惊了,“你这是想出家啊?”
“哈哈,那自然不会,不过我是真的不想再听你们每天在我面前讨论什么外戚与宦官谁的危害更重,怎么巩固皇权这种话了。”
“孟德,你也是大汉子民!如今的情形,你怎么毫不关心,难道你不是在韬光养晦,就真的想天天享乐吗?”
“本初兄,大汉子民众多,也不差我这一个吧,我如今只想修身养性,你误会我了,我并没有以退为进的意思。”
“孟德,你,我真是看错你了!”袁绍怒上心头,回房休息了。
曹操站在原地,难道这一次自己与本初还是要分道扬镳了吗?
另一边,赵忠把袁绍的《拒仕录》扫到地上,上面写着:“绍以母丧辞征”。“这个袁家,从老到小,是打定主意要跟咱家作对了是吧!”旁边的小宦官吓得赶紧跪下。
“守丧守丧,都守了六年了!当年他叔父袁隗在嘉德殿骂我等阉竖误国,如今连黄口小儿也敢效仿?”
鎏金博山炉腾起的烟雾中,赵忠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密报:袁绍守丧结束后就离开洛阳,前往谯县,与曹操结党,放出话招揽天下才子,还秘密接见了从冀州来的游侠,那些人腰佩环首刀,刀柄都刻着“党人”特有的三足乌纹。
赵忠染着猩红蔻丹的指甲突然折断在紫檀凭几上,他盯着铜镜中自己扭曲的面容,忽而发出夜枭般的冷笑:去把袁隗唤来。话音未落,跪着的小宦官突然瞥见青铜雁鱼灯投在墙上的影子——赵忠的貂蝉冠竟化作狰狞兽首。
“袁大人,您可知您侄子做的好事啊?”
“不知袁绍那小子又犯了什么错,您看在他年轻不知事的份上,原谅他吧。”
袁大人当真不知?赵忠忽然拈起案头鎏金错银博山炉,袅袅青烟在他眉眼间织成罗网。袁隗玄色深衣上的三足乌暗纹在烟雾中忽明忽暗,他垂眸盯着自己投在地砖上的影子——那本该是士大夫端方轮廓,此刻却扭曲成被锁链缠绕的囚徒。
“听说袁绍去谯县了?”
“是,他有个幼年好友在那里,他说要去拜访。”
“哈!拜访好友?袁大人真会避重就轻,仅仅是拜访好友吗?咱家怎么听说他去后不久,张邈、何颙等人也常去拜访呢?”
铜雀衔环的宫灯蓦地爆出灯花,将袁隗鬓角渗出的冷汗照得纤毫毕现。赵忠染着残破蔻丹的手指叩在错金铜案上,每一声都似敲在颍川袁氏百年门楣的脊梁骨上。
中常侍说笑了。袁隗端起越窑青瓷茶盏,“小儿不过是想结交些能人,见贤思齐罢了,至于张邈等人,是绝不会有往来的。”
“是吗?陛下几次三番想召袁公子入朝为官,却都被推拒了,袁公子难道是有反心不成?”
赵忠说的云淡风轻,袁隗却惊出一身冷汗,“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啊,中常侍。小儿只是贪玩,过两天自然就回来了。”
“那自然好,”赵忠脸上有了笑意,缓缓喝了口茶,“那陛下定然会十分高兴的。”
袁府密室内青铜朱雀灯吐出幽蓝火苗,映得袁隗手中犀角笔杆泛着森冷寒光。他忽然将写满字的素帛扔进错金铜匜,看着墨迹在水中晕成扭曲的鬼面——方才从赵忠处归来时,他分明瞧见巷口槐树下站着两个戴浑脱帽的胡商,腰间蹀躞带却挂着北军特有的鱼符。
取药来。袁隗指尖敲击着青玉案,他蘸着特制药墨在竹简背面疾书,墨迹遇热才会显形:速归,槐枝折。袁绍幼时在邙山迷路,众人找不到他,还是曹操出了个主意,派仆人们沿路折断槐枝,袁绍果然随着标记平安归家了。
如今赵忠只怕盯上了袁绍和曹操两个人,袁隗想用这封信把他们二人都召回来,老老实实听从安排做个官。
密室穹顶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袁隗把暗门旋开。袁基捧着鎏金竹节熏炉进来,炉底暗格里蜷着条通体赤红的蜃灰蛇——这是袁氏驯养了三十年的滇南异种,能循着龙涎香气找到千里之外的族人。
“赵忠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袁隗将竹简塞入蛇腹,“最近让族人安分守己,不要有异动。”
暴雨冲刷着袁府飞檐上嘲风兽,袁基在角门阴影里看着蜃灰蛇游入排水陶管。
“蛇?”袁绍一眼就看到了脚下溪流中的蜃灰蛇,“快!把那条蛇捞起来,不要伤了它!”
“怎么,本初爱蛇?”
“孟德,你随我来。”二人进到内室,内室青铜朱雀灯吞吐的火光里,袁绍用袁氏嫡脉才知晓的手法叩击蛇首七寸。蜃灰蛇突然张口吐出浸满龙涎香的竹简,袁绍看到上面没字,便放到火上烤了一下,见到上面写的字后大惊失色。
“怎么了?”孟德大为惊讶,这是什么宝贝,自己从未见过。
袁绍放手让蛇走后,把竹简递给曹操。
“‘速归,槐枝折。’难道是京里出事了?”曹操猜测那条蛇是袁家秘宝,只有紧急时才用,袁绍居然愿意当着自己的面看,也是对自己极为信任了。不过,他想了想,实在不记得这一年有什么大事啊,难道是突发事件?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在山里走丢了,你出主意折槐枝的事情吗?”
“记得,难道你叔父的意思是让你我二人一起回京?”
“应该是,我拒绝了朝廷的征召,又与党人有来往,恐怕十常侍已经对你我二人不满了。”袁绍生气地摔了茶盏,“他们一定是对叔父说了什么,搞不好还使了些威胁的手段,不然叔父不会用此方法传递密信的。”
“那你赶紧回去吧!”曹操也意识到事态紧急,“不要再激怒赵忠他们了,正好你也有报国之志,回到朝堂不是能更好地实现你的抱负吗?”
“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自然是不会去的,既然他们盯上我了,我就去游历江湖好了,正好我早就有这个打算。”
“哎,都是我连累了你,这么好的园子也待不了了。”
“本初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本来就打算如此的。”
“等我把来投奔的人们安排好我再走。”
过了三日,门人们都四散离去了。曹操见袁绍还是犹豫未决,便亲自前去劝行。
该动身了,曹操推开窗,夜风裹着雨丝扑进来,赵忠的鹰犬已经摸到谯县,我刚收到消息,平城门守将换了阉党的人。
袁绍攥紧腰间玉佩,那是加冠时父亲送给自己的:孟德,你真不愿与我同去?
我自有去处。曹操展开地图,指尖落到云台山附近,“早就听闻逍遥派弟子个个精通琴棋书画,武艺也极为高深。我仰慕已久,此次正好去拜访一下。”
既如此,我明日就启程回洛阳。保重。袁绍将玉佩塞进曹操手中,若有事...就来洛阳找我。”
五更梆子响时,袁绍的马车碾过满地残红。曹操站在“逸园”门口,看着车辙渐渐被雨水冲散。
曹操推开祠堂木门时,月光正照在祖父曹腾的鎏金画像上。父亲曹嵩端坐在太师椅里,手中攥着那枚象征九卿身份的龟钮官印。母亲丁夫人默默织着锦缎,织机声里混着雨打芭蕉的脆响,这声音像极了一年前他偶然在乐坊听过的《猗兰操》。当时他听入了迷,乐师跟他说,“我看公子极其喜欢琴音,那怎么能不去逍遥派呢?那里的琴音才真叫天籁呢,听之使人忘俗。”
孩儿想去逍遥派。
阿瞒真要弃官籍而就草莽?父亲把官印放到桌上,“当年你祖父净身入宫,三代人才洗去宦官门生的污名,如今你竟要去做江湖草莽?”
织机声突然停了,丁夫人摸着锦缎上未完成的鹏鸟纹:去年那位白胡子琴师说得对,阿瞒的魂早被《猗兰操》勾走了。
曹嵩的蟒纹袖口扫过案头,官印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你以为那些抚琴弄墨的高人真能护你周全?”
五更梆子响了第三遍,曹操望向父亲和母亲鬓角新生的白发,心中不忍,“儿子只是上门学艺,并不是一去不返了。”
曹操解下从不离身的玉具剑,放到官印旁边:父亲,乱世里书剑比官印更可靠。
“哎,罢了罢了,你已成年,有自己的路要走。去吧。”父亲挥挥手,背过身去。
丁夫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包袱,“此去一定要小心,听说山里多瘴气,我特意请大夫做了这避瘴丸。还有这些衣服,早晚记得添换。”
曹操眼眶湿润,知子莫如母,原来父母早就看出他有远行的心思了。
曹嵩捡起官印和玉具剑,把祖传的七星宝剑亲手系到曹操的腰间。“既然你说书剑更可靠,那就好好学,学到没有官印也没人能伤害你。”
曹操低着头,怕父亲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水。重来一世,本来想多在父母身边陪伴他们的,结果自己又要走了。
晨雾漫进来时,曹操最后望了眼祠堂里供奉的祖父画像,画像中的曹腾只是慈爱地望着他。他踏出了门,踏进了这茫茫未知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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