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鹰的总攻,如同草原上最狂暴的黑色飓风,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狠狠撞向朔州城。
不再是袭扰,不再是佯攻,而是倾尽全力的、不计代价的全面扑杀!
冲在最前面的,是被驱赶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大胤百姓和少量俘虏,他们哭喊着,被身后的贺兰骑兵用马刀和皮鞭驱策,如同人肉盾牌般涌向城墙。
守军射出的箭矢,第一次带上了悲怆的犹豫。
“放箭!不能让他们靠近城墙!”各段城墙上的军官目眦欲裂,嘶声怒吼。他们知道这是贺兰鹰最卑劣的战术,却无可奈何。箭雨再次倾泻,混杂着无辜者的惨叫与侵略者的狂笑。
云梯、简陋的攻城塔、甚至用人堆叠的“人梯”,从四面八方同时架起!贺兰士兵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疯狂攀爬。那段布满裂缝的城墙,承受了最集中的攻击。巨大的攻城槌被推到墙根,在号子声中,一下又一下,重重撞击着本就摇摇欲坠的墙体。
“轰——咔啦啦——!”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和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那段裂缝最密集的城墙,终于不堪重负,在一片烟尘弥漫中,坍塌出一个数丈宽的、狰狞的缺口!破碎的砖石混合着守军和攻城者的尸体,轰然倾泻!
“城破了!杀进去!”贺兰鹰在远处望楼上看到这一幕,发出野兽般的狂吼。
黑色的洪流,瞬间涌向那道缺口!
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预想中长驱直入的街道和惊慌逃窜的百姓,而是一道横亘在缺口后方三十步处、由沙袋、门板、拆毁的房屋梁柱、甚至马车和拒马混合构筑的、高达丈余的弧形街垒!
街垒后方,是密密麻麻、眼神决绝的守军弓弩手,以及严阵以待、手持长矛战刀的最后预备队——玄甲军残部、萧煜亲卫、以及所有还能拿起武器的伤兵和民壮!
这便是萧煜预设的“最后防线”!
“放箭!”沈追站在街垒后方一处稍高的土台上,声嘶力竭。
早已蓄势待发的弓弩手,将复仇的箭雨精准地泼洒进涌入缺口的敌军人群中!如此近的距离,几乎箭无虚发!冲在最前面的贺兰士兵成片倒下,瞬间堵塞了狭窄的缺口通道。
但后续的敌军踏着同伴的尸体,依旧疯狂涌入!他们推倒障碍,挥舞弯刀,嚎叫着扑向街垒。
“长矛手!顶住!”
一根根锋利的长矛从街垒缝隙中狠狠刺出,将攀爬的敌军捅穿挑落。
滚烫的金汁和仅存的火油被奋力泼下,引发一片凄厉哀嚎。战斗瞬间在缺口内侧这片狭窄的区域,进入了最血腥、最原始的短兵相接与血肉磨坊!
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伴随着生命的消逝。
街垒前方迅速堆积起厚厚的尸堆,鲜血浸透了泥土,汇聚成粘稠的小溪。守军的伤亡以惊人的速度增加,防线开始多处动摇。
萧煜在苏澈和两名亲卫的搀扶下,就站在街垒后方不远一处相对安全的石阶上。
他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因高烧和剧痛而微微颤抖,几乎全部重量都倚在苏澈身上,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冷静地观察着整个战局。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所有守军心中那面不倒的旗帜。每当防线某处岌岌可危,他的命令便会通过传令兵或旗语迅速抵达,调动着有限的预备队进行填补。
苏澈已经顾不上害怕。他带来的医官和民壮在更后方设立了数个临时救护点,但重伤员太多,根本来不及全部后送。
他索性带着一个小药箱,就在离萧煜不远、相对安全的街垒后方阴影处,对抬下来的伤员进行最紧急的处理——止血、包扎、固定,甚至进行一些极其简陋的战场截肢以保住性命。
他的手上、身上早已沾满鲜血和污渍,动作却稳得可怕,眼神专注,仿佛周遭的喊杀声、惨叫声都已离他远去,眼中只有伤员的创口和生命体征。
一名腹部被划开、肠子都流出来的年轻士兵被抬到他面前,气息奄奄。旁边的医官看了一眼,黯然地摇了摇头,示意没救了。
苏澈却扑上去,不顾血污,快速将肠子塞回,用煮沸过的桑皮线飞速缝合腹腔和表皮,然后撒上最后的消炎药粉,紧紧包扎。
“能不能活,看你自己了。”苏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混合体,低声说道,随即便示意民壮将人抬走,转向下一个伤员。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多大意义,但他无法放弃任何一丝可能。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又从正午杀到日头西斜。最后防线的守军,已经减员超过六成!街垒多处被突破,不得不向内收缩,战斗蔓延到了两侧的街巷和残破的房屋之中,演变成更加残酷的巷战。
张启隆负责的侧翼防线,在贺兰军一次猛冲下便溃散大半,全靠沈追带人拼死堵住缺口,才未导致全线崩溃。
萧煜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变得忽远忽近。强行激发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他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但他不能倒,至少……不能在这里,在这个时候倒下。
苏澈刚为一个被砍断手臂的士兵扎紧止血带,一抬头,就看到萧煜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栽倒。他连忙冲过去扶住。
“萧煜!”苏澈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事。”萧煜勉强站稳,握住苏澈的手,力气微弱,“苏澈……看来……我们……要死在一起了。”
“胡说!”苏澈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你不会死!你说过要带我走的!你说过的!”
就在这时,东面的街巷突然传来一阵不同于之前的、更加激烈和混乱的厮杀声,以及……一种奇异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轰鸣!
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连滚爬爬地冲过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嘶声喊道:“王爷!王爷!东面!东面来了援军!打着‘李’字和‘勤王’大旗!人数很多!已经和贺兰军的后队打起来了!”
援军?!
勤王?!
李字旗?!
仿佛绝境中劈开黑暗的一道闪电,这消息瞬间让所有残存的守军精神一振!
萧煜涣散的眼神猛地凝聚,他挣开苏澈的搀扶,抓住那斥候,厉声问:“你看清楚了?确定是‘李’字旗?主将何人?”
“看……看清楚了!是陇西李氏的飞虎旗!冲在最前面的将领,好像是……是李老将军的侄子,李牧云小将军!”斥候激动得语无伦次。
陇西李氏!与萧煜母族有旧,且一直镇守西北,与贺兰部素有旧怨的李家!他们竟然来了!而且是在这个最不可能、也最致命的时刻!
希望的狂潮,瞬间席卷了每一个濒临绝望的心灵!
贺兰鹰显然也察觉到了后方的剧变和骚乱,攻势为之一滞。他没想到,在朝廷态度暧昧、各路军镇观望的情况下,远在陇西的李家竟会不远千里,悍然出兵来援!
“天不亡我朔州!天不亡我大胤!”沈追虎目含泪,举刀狂呼,“弟兄们!援军已到!杀啊!把贺兰狗赶出去!”
“杀——!!!”
绝境中看到曙光的守军,爆发出最后的、惊人的战斗力,竟然将冲入缺口的贺兰军又向外反推了数步!
萧煜看着东面升起的烟尘和隐约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一直紧绷如铁石的心弦,终于松了一分。他转头看向泪流满面却眼含希望的苏澈,苍白的脸上,极其缓慢地,绽开一抹微弱却真实的、如释重负的笑意。
他伸出手,轻轻擦去苏澈脸上的血泪,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看来……暂时……死不成了。”
话音未落,他身体一软,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苏澈怀中。
“萧煜——!”
苏澈的惊呼声,淹没在骤然响起的、来自东面的、震天动地的冲锋号角声中。
真正的援军,如同出闸猛虎,终于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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