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区像一块浸透了油污和绝望的破布，勉强缝合在繁华都市的光鲜边缘。狭窄的巷道两侧，墙壁布满斑驳的涂鸦和层层叠叠的小广告，空气里弥漫着劣质油脂、垃圾腐烂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尿骚味。
陆燃的左腿每踩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都传来一阵阵钝痛，提醒着他身体的极限。但他不敢停，【价值裂瞳】被他维持在一种极低功耗的开启状态，视野里偶尔闪过路人头顶模糊的价值评分，大多在5到15之间徘徊，透着底层生活的灰败。
根据网吧里扒来的零星信息，那个外号“强子”的王强，经常在“老猫”修车铺附近活动。那地方表面是个正经不过的修车摊，实则是地下赌场的一个外围放风点。
陆燃走到修车铺对面，找了个卖早点的小摊，要了杯最便宜的豆浆，借着升腾的热气观察着。修车铺门口停着几辆看起来就经历过多手风雨的旧摩托，几个穿着背心、露出花臂的男人蹲在门口抽烟，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街面。
他的目光锁定在一个蹲在角落、独自闷头抽烟的瘦高个身上。那人脸色晦暗，眼袋深重，手指焦黄，一副被酒色和债务掏空了的样子。陆燃悄悄集中精神，左眼微微刺痛。
【个体价值评分：9】
【生命状态：亚健康（高度焦虑）】
【异能：无】
【风险评估：低】
【价值锚点：急需偿还的赌债（金额：约3万联邦币）】
信息吻合，就是他，王强，绰号“老狗”可能更贴切。
陆燃没有立刻上前。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直接过去表明来意是找死，他需要创造一个让对方不得不听自己说话的局面。
机会很快来了。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带着一股蛮横的气势停在修车铺门口，车上下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壮汉。他们直接走向蹲着的王强，为首的一个人毫不客气地踢了踢他的脚。
“强子，彪哥让我们来问问，那笔钱，你准备什么时候还？”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冰冷的压力。
王强浑身一颤，手里的烟差点掉地上，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龙哥，再……再宽限两天，就两天！我马上就有钱了！”
“马上？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那个叫龙哥的壮汉一把揪住王强的衣领，几乎把他提了起来，“彪哥的耐心是有限的。今天要是见不到钱，你这身零件，就得拆几个去抵债了。”
周围修车铺的人对此视若无睹，显然司空见惯。
陆燃知道，时机到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左眼的不适和内心的紧张，端着那杯没喝完的豆浆，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哟，这不是强哥吗？怎么在这儿蹲着呢？”陆燃故意拔高音量，带着一种故作熟络的腔调。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龙哥和他同伴警惕地看向陆燃，王强则是一脸茫然，显然不认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瘸子。
陆燃不等他们发问，笑着对龙哥说：“两位大哥，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找强哥有点急事，关于一批‘货’的，挺急的。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给我们两分钟？”
他话语含糊，但“货”这个字眼在这种环境下有着特殊的意味。龙哥眯起眼，打量了一下陆燃。陆燃看起来落魄，但眼神里有一种奇怪的镇定，不像普通混混。
“你谁啊？”龙哥冷声问。
“强哥的朋友。”陆燃面不改色，同时悄悄对王强使了个眼色，那眼神的意思是“我能帮你”。
王强虽然混账，但不傻，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对龙哥说：“对对对，龙哥，这是我朋友，可能……可能就是那批货有消息了！说不定钱就有着落了！”
龙哥将信将疑，但也不想把事情做绝，毕竟彪哥要的是钱。他松开了王强，恶狠狠地说：“行，给你们两分钟。要是耍花样，你知道后果。”说完，和同伴退开几步，但目光依旧死死盯着这边。
陆燃把王强拉到一边墙角，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你想不想立刻拿到三万块，还了赌债？”
王强眼睛瞬间亮了，但随即充满怀疑：“你他妈谁啊？真有这好事？”
“我是谁不重要。”陆燃盯着他，左眼深处碎金一闪而逝，捕捉着对方情绪的真实波动，“重要的是，我能给你指条明路。毒蛇帮最近是不是弄到了一块亮晶晶的石头，放在第七码头的三号仓库？”
王强脸色猛地一变，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找死吗？”
“别紧张。”陆燃声音冷静得可怕，“我对那石头没兴趣，但我对仓库的布局、看守换班的时间、还有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很感兴趣。你把你知道的关于三号仓库的一切都告诉我，越详细越好。”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作为交换，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五千块定金。等我确认信息是真的，再给你两万五。”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皱巴巴的两百块，又拿出手机——屏幕虽然碎了，但支付功能还能用。他当着王强的面，从一个极其隐蔽的、连他自己都快忘记的旧账户里（那是他当年留作最后应急的保命钱，只剩五千多），转了五千块到王强提供的支付码上。
“叮”的一声，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如同天籁。
王强看着手机上的到账信息，眼睛都直了。五千块！这瘸子居然真的有钱！而且看起来不像警察，也不像对头帮派的人。
贪婪和求生欲压倒了一切。他飞快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龙哥，压低声音，语无伦次地开始倒豆子：
“仓库……仓库就一个大门，平时锁着，后门焊死了……看守一般两个人，轮班，晚上十二点换岗……老大……哦不，帮主很少去，东西是副帮主‘刀疤’让人放那的，说很重要，谁也不准动……最近……最近好像听说那石头有点邪门，靠近了会让人头晕……”
信息零碎，但对陆燃来说，已经如同黑暗中透进的一丝光亮。他默默记下每一个细节。
就在这时，那个龙哥等得不耐烦了，走了过来：“两分钟到了！钱呢？”
王强立刻换上谄媚的笑，指着陆燃：“龙哥，这位老板说了，只要货到手，钱马上就有！对吧，老板？”他把皮球踢给了陆燃。
陆燃心中冷笑，知道这王强想把自己彻底拉下水。他面色不变，对龙哥说：“龙哥，强哥欠的钱，我或许可以做个担保。再给他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连本带利，一分不少。如果还不上，你来找我。”
他这话说得极其大胆，几乎是把债务揽到了自己身上。龙哥惊讶地看着他，又看看王强，似乎在判断这话的可信度。
【价值裂瞳】下，陆燃看到龙哥的评分是22，风险中等，其价值锚点在于“完成彪哥的任务，避免被责罚”。陆燃的担保，给了他一个不至于空手而归的台阶。
“你担保？”龙哥盯着陆燃，“你拿什么担保？”
陆燃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轻轻点了点左眼，那里似乎有微光一闪而过：“就凭这个。明天这个时候，还是这里，见不到钱，我随你处置。”
他话语中的平静和自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龙哥犹豫了一下，最终哼了一声：“行，我就再信你们一次。明天这个时候，见不到钱，你们俩一起完蛋！”说完，带着同伴上车离开了。
王强长舒一口气，几乎虚脱，再看陆燃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敬畏和恐惧。“兄……兄弟，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燃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记住，你欠我一条命，还有两万五千块钱。在我联系你之前，管好你的嘴。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寒意让王强不寒而栗。
说完，陆燃不再停留，转身，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旧城区错综复杂的巷道里。
王强看着他的背影，擦了把冷汗，感觉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个突然出现的瘸子，神秘，危险，但又仿佛能带来一线生机。
陆燃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心情并未轻松。他从王强那里得到了宝贵的情报，但也把自己逼到了更危险的境地——明天，他必须弄到三万块，或者……拿到那块晶核。
而更大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他。当他走到出租屋楼下时，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窗户。
窗户紧闭，一切如常。
但他瞳孔骤然收缩！
窗台的边缘，不知被谁，用口红一类的东西，画上了一个精致、小巧、却透着无尽杀意的——
黑色骷髅头。
冷烛来过。她一直都在。
陆燃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眼睛。疲惫、疼痛、恐惧交织在一起。
但他嘴角，却勾起了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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