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尚需持续些时辰,待祈安归席不久,褚琰便托辞体力难支,与她先行离席回府。
褚珵在席间默契应和,不仅遣心腹亲卫护送他们返程,更特命太医随行照料。
马车帘幕方才垂落,褚琰周身萦绕的病气倏然褪去。他挺直了原本微躬的脊背,除了面色仍残留些许苍白,已然不见半分病态。
祈安紧随其后,踏入车厢,车门刚一合拢,便被他拉入怀中,坐于他膝上。
褚琰将脑袋靠在她肩头,轻轻蹭了蹭,闷声抱怨:“好累啊,卿卿。”
祈安双手捧起他的脸:“你就一直坐在席间,也累着了?”
褚琰一本正经地点头:“装病就是最累人的差事。枯坐无趣便罢了,还要时时作出一副虚弱模样,我咳得嗓子都快冒烟了。”
祈安被他这副煞有介事的模样逗得笑出声来。
褚琰微微眯起眼睛:“还笑?”
他理直气壮地要求:“补偿我。”
祈安止不住笑意,也顺着他的心意问道:“怎么补偿?”
褚琰并未再言,而是径直倾身索取。他吻上她的唇,来势既急且深,毫不迂回地叩开齿关,汲取着她的气息。
待二人分开时,祈安软软伏在他肩头。她细细喘息着,只觉周身酥软,此刻换成是她的嗓子要冒烟了。
褚琰轻托着她的脸颊,意犹未尽地在她唇角流连,却仍不忘正事:“夏慕荷方才与你说什么了?”
祈安懒懒地将手垂下,“袖袋里……你自己取。”
她此刻浑身乏力,不想动弹。
褚琰依言探手入袖,取出一只瓷瓶。
祈安将夏慕荷的话简单转述了一遍。
褚琰把玩着手中瓷瓶,唇角泛起一抹玩味:“看来这次,他们是冲着取我性命来的。那这命……给还是不给?”
祈安立刻直起身子,蹙眉睨他:“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
见她当真了,褚琰低笑出声:“玩笑话。”
祈安这才继续道来,将偏厅中的情形一一说明,连同对那位宏先生身份的推测也一并托出。只是关于推断依据,她只提了气味这一桩。
褚琰捕捉到那个字眼:“宏?”
听他念叨,祈安疑惑:“怎么了?”
他沉吟片刻,问她:“卿卿不觉得这个字很耳熟吗?”
祈安在脑海中搜寻片刻,未能记起。
褚琰提醒:“桓王,褚宏。”
祈安恍然,想起来了,他之前和她说过,褚宏是徐寅先前所效忠的主子。
“你莫非怀疑他们之间有所关联?”倒也说得通,只是祈安不解,“可先皇尚在人世的兄弟不是只有褚宥一人?”
“是。”褚琰解释,“只是方才听到这个字,忽然想起来了。那人在我出生前便已殒命,听闻还是先皇亲自下的手,我也未曾见过。”
祈安点了点头,也没纠结,又继续前言分析:“如今幕后之人皆已浮出水面,我们便可有的放矢。褚宥要除,柳恂也不可放过。若让他逃脱,日后想要再擒,怕是难如登天。”
她眸色渐沉:“只要这些首恶尚在,听雨堂便随时可能死灰复燃。届时若他们狗急跳墙,必会在大凛境内掀起无数风波,最终受苦的……还是无辜百姓。”
毕竟他们为了达目的,是不惜屠戮整个慈幼局的,再结合这些年来执行任务时的所见所闻,祈安很清楚听雨堂行事是何等狠绝。
褚琰目光沉凝如墨,沉声应道:“确实如此。”
可要制定万全之策谈何容易?
防不胜防,唯有尽力一试。这点,彼此都心知肚明。
祈安又问:“他们大概何时动手?”
褚琰答道:“至少会等到大胤使臣抵达之后。”他略作沉吟,说出自己的推测,“待使臣到访,宫中必设盛宴。那夜,恐怕就是他们行动之机。否则褚宥等人归期将至,不能再滞留京都。”
“此时机千载难逢,且他们早已准备就绪。在京都这些时日,足够他们周密部署了。”
祈安垂眸:“难怪夏慕荷只给了五日期限。”她复又抬眼看向他,“五日后,你待如何应对?”
褚琰从容应道:“届时便如他们所愿,给出他们想要的结果。不过,”他话音微顿,“死是还不能死的,不妨……作个濒死之态。”
他眉峰微扬:“正好借此机会转入暗处布局,届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想到后续安排,褚琰忽而蹙眉,语带担忧:“只是此后诸多场合都需卿卿一人面对了,你独自周旋其间,务必当心。”
祈安唇角轻弯:“知道的,放心吧。”
……
大胤使臣恰在褚宥抵京三日后抵达京都,与先前预估的时日分毫不差。
来者是大胤六皇子元禹,乃大胤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不明就里者,皆道这是大胤示好的诚意。
既如此,大凛自当以礼相待,特为使团在朱雀街备好府邸,更由褚珵亲自相迎。
毕竟路途遥远,使团一行舟车劳顿数月,人既抵达,便先安排好生休整。待几日后的宫宴,再正式为其接风洗尘。
在此期间,褚珵特遣专人随行伺候,引他们领略京都风物。这表面功夫,做得是滴水不漏……
御书房内,褚珵看向立于一侧的身影,问道:“怎不坐下?”
褚琰睨他一眼:“怎么?不过装了几日,你倒真当我病了?”
褚珵合上手中奏折,含笑打趣:“谁让你演得逼真?若我幼时有你这等本事,也不至于回回都被太傅识破。”
他信手翻开另一本奏折,无奈笑道:“如今却是连佯病的余地都没有了。”
日理万机不得闲,身居九五之尊,诸事皆需亲裁。如今身份不同以往,哪里还有装病的可能?
褚琰低笑,非但未出言宽慰,反道:“往后忙碌的事还多着呢。”
褚珵轻嗤:“幸灾乐祸。”
话音方落,门外便传来通传之声:“启禀陛下,大胤六皇子殿下求见。”
褚珵挑眉看向身侧:“人到了。”
随即敛袖端坐,脊背如松,周身气势陡然沉凝:“宣。”
在引路太监的引领下,元禹步入御书房。
他径直向御座行礼:“外臣元禹,参见陛下。”
褚珵虚一抬手:“六皇子不必多礼。”
元禹直起身,目光自然地转向立于一侧之人。待看清那人面容时,他眼底掠过一丝诧异,唇瓣微启似要言语,终是敛住了。
褚珵将他这番神色尽收眼底,勾唇询问:“六殿下可是有何疑问?”
元禹目光在二人间流转,面上仍不露声色,指节却已悄然收紧,顺着问下去:“听闻肃王殿下身染重疾,如今得见,似是已然康健?”
褚琰坦然迎上他的视线,直言不讳:“确切而言,是从未染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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