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万府偏院那扇紧闭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名低眉顺眼、穿着万家仆役服饰的中年男人端着食盘走了进来。盘中是几样简单却还算干净的菜蔬和两碗米饭。
“狄少爷,戚小姐,用饭了。”仆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食盘放在桌上,目光飞快地扫过坐在桌边、脸色似乎比昨日更加苍白憔悴的狄云和戚芳,不敢多做停留,便匆匆退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房门再次合上。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桌上饭菜散发出的微弱热气。
狄云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两碗白米饭,拳头在桌下攥得咯咯作响,手心里那包被汗水微微浸湿的毒药仿佛烙铁般滚烫。凌退思!知府大人!这两个他曾经敬畏甚至觉得高不可攀的名号,此刻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带来一种混合着被背叛的愤怒、渺小个体被肆意玩弄的屈辱以及破釜沉舟的狠厉。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尘埃和绝望的味道,猛地站起身。
“师哥…”戚芳惊恐地看着他,声音发颤。
狄云没有回头,只是用压抑到极致的嘶哑声音道:“芳妹,你待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说完,他不再犹豫,一把抓起桌上那包毒药,揣入怀中,又迅速将两碗米饭倒入桌下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空罐子里藏好,随即猛地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院外阳光刺眼,却驱不散笼罩在万府上空的阴冷。几个原本无精打采靠在廊柱下的万家仆役看到狄云阴沉着脸、步伐坚定地走出来,都是一愣,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拦询问。
“滚开!”狄云一声低吼,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与决绝,竟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骇人气势,让那几名仆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竟不敢真的上前。
狄云不再理会他们,凭着记忆中对万家府邸布局的模糊印象,以及一股被怒火点燃的直觉,朝着通往知府衙门后巷的侧门方向快步走去。他并不知道具体计划,也不知道该如何“物归原主”,他只知道,他绝不能坐以待毙,绝不能让凌退思的毒计得逞!哪怕拼上这条命,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就在狄云冲出万府侧门,如同一头被激怒的蛮牛般冲向知府衙门方向的同时,知府衙门后院书房内,凌退思正志得意满地品着一杯新沏的君山银针。茶香袅袅,他却有些心神不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桌面,计算着时间。
“这个时辰…毒应该已经下了吧…”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第一邪皇…哼,任你武功通神,此番也要惹上一身骚!本府倒要看看,你如何应对这滥杀无辜的指控!”
然而,他预想中万府方向应该传来的、关于狄云戚芳毒发身亡的混乱消息并未到来,衙门内外依旧一片平静。反倒是书房窗外,隐约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声,似乎有守卫在高声呵斥着什么,其中还夹杂着一个有些耳熟的、充满愤怒的咆哮声。
“外面何事喧哗?”凌退思不悦地皱眉,扬声向门外问道。
书房门被推开,一名心腹衙役脸色古怪地快步进来禀报:“大人,是…是万府那个叫狄云的小子,不知发了什么疯,硬闯衙门后门,口口声声喊着要见您…说…说是有天大的冤情要告…”
“狄云?”凌退思心中猛地一咯噔,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应该已经…
就在这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书房那扇厚重的花梨木门竟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木屑纷飞中,狄云如同疯虎般冲了进来,头发散乱,双目赤红,身上还沾着与衙役推搡撕扯时留下的尘土和擦痕。
“凌退思!你这狗官!为何要下毒害我!”狄云嘶声怒吼,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激动而扭曲变形,他根本不给凌退思任何反应和狡辩的机会,如同要将所有的屈辱和愤怒一次性倾泻出来,猛地从怀中掏出那个已经被他捏得变形的纸包,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端坐在书案后的凌退思狠狠砸去!
“狗官!你的毒药还给你!”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凌退思完全没料到狄云竟敢直接闯进他的知府书房,更没料到这憨傻小子竟如此烈性,直接采用了最粗暴、最直接、最不计后果的方式反击!他眼看着那包白色的粉末劈头盖脸地砸来,下意识地想要挥手格挡闪避!
然而,就在那纸包即将触及凌退思面门的刹那,异变陡生!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那包急速飞行的毒药竟诡异地悬停在了凌退思面前不足一尺的空中,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韧无比的墙壁!
下一刻,那纸包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优雅地解开,里面白色的“寸肠断”粉末并未四散飞扬,而是被一股无形之力约束着、压缩着,化作一道凝练如箭矢般的白色流束,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更精准的角度,骤然反射而回!
凌退思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反应,只觉眼前白影一闪,鼻孔口腔中瞬间涌入大量辛辣刺鼻的粉末!他惊恐地瞪大双眼,想要闭气已然不及,剧烈地咳嗽起来,下意识地吞咽了几下,大量毒粉已然顺着喉咙滑入了食道!
“呃…咳咳咳!你…你…”凌退思捂住喉咙,脸色瞬间由惊愕变为骇然,再由骇然变为绝望的惨白!他拼命地想要用手指抠挖喉咙催吐,但那毒药发作极快,几乎是入口片刻,一股如同烧红烙铁捅入肠胃般的剧烈绞痛便猛地爆发开来!
“啊——!”凌退思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直接从太师椅上翻滚下来,重重摔倒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只煮熟的大虾,疯狂地抽搐痉挛,额头青筋暴起,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他的官袍!肠穿肚烂的痛苦名不虚传,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撕裂开来!
那名心腹衙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想要逃离这个突然变成炼狱的书房。
狄云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超出他理解范围的诡异一幕。他明明只是把毒药扔了过去,怎么会…
一个平静淡漠的声音,如同从九幽深处传来,悄然在书房内响起,解答了他的疑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凌知府,这‘寸肠断’的滋味,可还入口?”
随着话音,林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中央,负手而立,冷漠地俯视着在地上痛苦哀嚎、翻滚挣扎的凌退思。
“邪…邪皇…”凌退思在极致的痛苦中挣扎着抬起头,看到林越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怨毒和难以置信,“你…你怎会…”
“我怎会知晓你的毒计?又怎会在此?”林越淡淡接口,“你以为你的谋划天衣无缝?殊不知,你心中每一个肮脏的念头,每一句恶毒的私语,在这朗朗乾坤之下,皆如黑夜明灯,清晰可见。”
他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凌退思早已崩溃的精神上。原来自己的一切,早在对方掌控之中!自己就像一个可笑的小丑,在幕后自以为得计地表演,观众却早已看穿了一切,并在最关键的时刻,轻轻一推,便让舞台坍塌,将自己压得粉身碎骨!
“呃啊…救…救我…解药…在我怀里…”凌退思彻底崩溃了,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挣扎着向林越伸出颤抖的手,眼中满是哀求。
林越却只是冷漠地摇了摇头:“善恶有报,天道轮回。你种下的因,便需你自己食这果。解药,救不了你这颗早已腐烂的心。”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渐渐气息微弱、抽搐幅度越来越小的凌退思,目光转向一旁吓得几乎失禁的衙役和目瞪口呆的狄云。
“将他拖出去。公告全城,荆州知府凌退思,心术不正,勾结豪强,谋害无辜,罪证确凿,已遭天谴伏诛。”林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府衙事务,暂由同知代理,等候朝廷旨意。一应罪证,稍后自会有人送至公堂。”
那衙役如蒙大赦,连滚爬带地应声,几乎是拖着瘫软的腿跑出去叫人。
狄云看着地上逐渐不再动弹、死状凄惨的凌退思,又看看神色平静无波的林越,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愤怒、后怕、解脱、以及一种深深的茫然交织在一起。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道:“你今日之举,虽鲁莽,却有血性。世间恶业,并非皆需以如此酷烈之法应对,然亦非一味忍让可消。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渐渐变淡,如同融入阳光下的尘埃,瞬息之间便消失在书房之内,只留下狄云一人,对着凌退思的尸体和空荡荡的房间,怔怔出神。
荆州知府凌退思伏诛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块,瞬间引发了比万家变故更剧烈的轰动与哗然!朝廷命官,封疆大吏,竟在自己的府衙内,以如此戏剧性、如此骇人听闻的方式被一个乡下小子“毒杀”,而幕后似乎还有那第一邪皇的影子!
整个荆州官场为之震怖,人人自危!江湖更是掀起滔天巨浪!第一邪皇的威名与恐怖,再次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四方,这一次,甚至直接撼动了朝廷的秩序!
而狄云的名字,也第一次真正进入了江湖人的视野,虽然方式充满了争议与传奇色彩。
无人知道,在知府衙门事件平息后,林越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荆州大牢的最深处。凭借超凡的感知,他轻易地找到了那个被重重锁链禁锢、关押在暗无天日水牢中的身影——丁典。
没有多余的言语,隔空指力点出,精铁镣铐应声而断。一股精纯温和的太玄内力渡入对方体内,迅速滋养其被常年折磨而亏损的身体,并化解了凌退思暗中种下的某些折磨人的阴毒手段。
丁典震惊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气息深不可测的青年。
“凌退思已死。窗外梅树下的姑娘,等你已久。”林越只说了这一句,便转身离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丁典挣扎着爬出水牢,凭借着恢复了些许的功力与林越渡入的那道神奇内力的指引,他轻易地避开了守卫,来到了牢狱之外。月光下,一株梅花树旁,那个他魂牵梦萦、以为早已天人永隔的纤细身影,正难以置信地捂着嘴,泪流满面地望着他…
凌霜华得救了,并非因为命运的残酷玩笑,而是源于一场精准而冰冷的干预。林越并未现身与丁典多做交流,那一道太玄内力足以暂时稳住丁典的伤势并指引他方向,剩下的路,需要他们自己走。至于《神照经》,早已在他救治梅念笙时便已获得,此刻无需再索。
做完这一切,林越知道,荆州之事,暂告一段落。该去会一会,那条一直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了。
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罗网,早已锁定了城中另一股阴冷、隐忍、此刻正因为凌退思之死而惊疑不定、试图悄然转移的气息。
言达平,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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