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宝象国里无面影 真容破妄见本心
宝象国的城门在朝阳下泛着青铜色的冷光,门楣上 “宝象国” 三个金字被岁月磨得发亮,边角处的缺口里,卡着半片干枯的龙鳞。悟空的火眼金睛穿透门缝,望见城内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些纸扎的人影在风中摇晃,纸人的脸上没有五官,却在胸口贴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 “国王”“王后”“公主” 等字样,墨迹与当年黄袍怪在宫殿柱子上刻下的 “黄袍” 二字,用的竟是同一种朱砂。
“不对劲。” 悟空金箍棒在掌心转得飞快,棒身映出的城郭突然扭曲,纸人的脖颈处浮现出熟悉的勒痕 —— 与百花羞公主当年被黄袍怪囚禁时,项间的铁链印一模一样。他猛地想起三百年前的场景:百花羞在冷宫的石壁上刻满求救信,每封信的末尾都画着个无面的骑士,而此刻街道两侧的纸人,手中都握着同样的无面画像,画像的骑士腰间,挂着与唐僧同款的紫金钵盂。
八戒肩上的钉耙热得发烫,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城门旁的告示栏,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画像,画里的人正是当年变成大老虎的唐僧。那画像的边角,不知被谁用炭笔添了个猪头,旁边还写着“妖怪”俩字,那字写得歪七扭八的,活脱脱就是高老庄小孩的涂鸦。“这画咋还在这儿贴着啊?”八戒嘟囔着,伸手就去揭,可指尖刚碰到画像,那纸页就“呼啦”一下变成了灰烬。灰烬里飘出一块玉佩,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百花羞”三个字,玉佩的裂痕里,还残留着黄袍怪的妖气呢。
沙僧的降妖宝杖在掌心轻颤,杖头骷髅的眼眶里,映出宫殿的虚影。大殿中央的宝座上,坐着个身披龙袍的无面人,双手捧着颗跳动的心脏,心脏的血管里,缠绕着流沙河的水草。他忽然想起当年在宝象国,黄袍怪将唐僧变作猛虎时,自己曾在殿角发现半块公主的凤钗,钗头的珍珠里,藏着公主与黄袍怪初遇时的画面:那时他还是个俊朗的少年将军,在桃花树下为她簪花,而不是后来青面獠牙的妖怪。
唐僧的白龙马突然驻足,马鼻喷出的白气里,卷着片残破的龙袍碎片。碎片落在通关文牒上,青莲图案突然泛起金光,上面浮现出百花羞公主的字迹:“面由心生,相由心转。” 他想起当年被黄袍怪变作猛虎时的屈辱,利爪撕裂皮肉的疼痛里,藏着的是自己对 “相貌” 的执念 —— 那时他以为僧人必须仪表堂堂,却不知真正的佛性,与皮囊无关。
五圣踏入城门的刹那,街道两侧的纸人突然活了过来,纷纷伸出无面的头颅,朝着他们嘶吼。悟空的金箍棒横扫,纸人被打碎的瞬间,化作无数张泛黄的画像,每张画像上的人物都没有五官,却在胸口的木牌上写着各自的身份。“是无面妖!” 悟空火眼金睛穿透幻象,看见城中心的高塔上,坐着个身披黑袍的妖怪,妖怪手中的铜镜正对着全城,镜面上刻着 “相由心生” 四个字,正是当年黄袍怪用来遮掩真容的法器所化。
“你们这些和尚,可知为何世人皆无面?” 无面妖的声音从塔顶传来,与当年黄袍怪在冷宫的咆哮重叠,“因为他们早已忘了自己是谁!国王沉迷酒色,忘了治国之责;王后贪图享乐,忘了母仪天下;就连公主,也忘了与将军的誓言,只记得仇恨!”
悟空的金箍棒在空中晃悠:“你这妖怪,少在这儿瞎咧咧!想当年黄袍怪虽然坏,可对公主那是真心实意的,你倒好,就知道利用大家的执念,搞出这些新的妖蛾子!”他突然想起在波月洞的时候,黄袍怪给百花羞煎药的样子,那叫一个笨手笨脚的,药碗里还飘着几朵桃花,跟现在街道两边纸人胸口的木牌,还真有那么点相似的温柔呢。八戒的九齿钉耙“哐当”一下砸向一个“国王”纸人,耙齿掀起的纸灰里,居然飘出一块龙涎香,那味道跟当年国王宴请他们时用的熏香一模一样。“俺老猪长得是不咋地,但俺心里清楚得很!”他把钉耙往地上一插,耙齿间的纸灰突然就变成了高老庄的泥土,泥土里“嗖”地长出一棵桃树,树上结的桃子,每个都印着他的猪脸,“这长相是爹妈给的,俺才不觉得丢人呢!”沙僧的降妖宝杖和一个“王后”纸人僵持着,杖头骷髅喷出的黑雾中,王后年轻时的模样慢慢浮现出来:她以前就是个善良的村姑,后来贪图富贵嫁给了老国王,就慢慢忘了自己的初心。“你可不是真的没脸见人,是不敢面对以前的自己吧!”沙僧的宝杖突然金光四射,“砰”的一声把纸人打得粉碎,碎片里飞出来一只蝴蝶,翅膀上画着村姑纺线的场景,跟他流沙河底埋着的那枚纺车碎片,纹路简直一模一样。
唐僧的青莲剑直指 “公主” 纸人,剑光中浮现出百花羞与黄袍怪的过往:桃花树下,少年将军为她簪花;波月洞内,青面妖怪为她拭泪。“你们的无面,不是因为被妖法所害,是因为你们用身份掩盖了真心。” 唐僧的声音传遍全城,“国王的责任不在龙袍,在民心;王后的端庄不在凤冠,在慈悲;公主的幸福不在驸马,在真情。”
无面妖的铜镜突然爆发出强光,将五圣卷入幻境。悟空发现自己变成了六耳猕猴,金箍棒上沾着唐僧的血;八戒变回了云栈洞的妖怪,正把高翠兰的馒头扔进猪圈;沙僧又在流沙河底串着骸骨,骷髅的眼眶里流着黑水;唐僧则穿着驸马的锦袍,在女儿国的宫殿里接受朝拜。
“这才是你们的真容!” 无面妖的声音在幻境中回荡,“你们嘴上说着宽容慈悲,心里却藏着贪婪、嗔恨、愚痴!”
悟空的金箍棒在幻境中突然停住,他看着镜中六耳猕猴的凶相,突然想起白骨岭的白骨兰:“俺老孙是有嗔恨,可俺也有护师父的真心!” 金箍棒金光暴涨,幻境中的血渍渐渐褪去,露出他背着唐僧过火焰山的背影,汗珠在虎皮裙上晕开的痕迹,比任何佛号都真诚。
八戒望着镜中自己的妖相,突然捂住肚皮:“俺老猪是贪吃,可俺也有护翠兰的勇气!” 九齿钉耙横扫,猪圈里的馒头突然化作高老庄的麦种,落地便长出绿油油的麦苗,缠上幻境的边缘,将其撕开道裂缝。
沙僧的降妖宝杖在幻境中生根,杖头骷髅的眼眶里,流出的不再是黑水,是流沙河的清水,水中漂浮着他为村民修补渔船的画面。“我是有过罪孽,可我也有赎罪的决心!” 宝杖上的金光越来越盛,幻境中的骸骨渐渐化作渡船的木板,载着他驶向彼岸。
唐僧的青莲剑在幻境中划破锦袍,露出里面的僧衣,衣摆处还沾着取经路上的尘土。“我虽有过动摇,却从未放弃取经的使命!” 他的声音坚定有力,女儿国的宫殿突然化作灵山的台阶,每个台阶上都刻着他走过的脚印,深浅不一,却步步踏实。
五圣的真身同时发力,幻境轰然破碎,露出宝象国的真面目:街道上的人们脸上都恢复了五官,国王正在安抚受惊的百姓,王后为乞丐分发食物,百花羞公主站在桃花树下,手中捧着块玉佩,正是当年黄袍怪送她的定情信物,玉佩的裂痕里,长出了株小小的桃花。
无面妖的铜镜在五圣的合力下碎裂,妖怪的真身暴露出来,竟是个面容俊朗的少年,正是当年的黄袍怪。“我只是想让他们明白,相貌不重要,真心才重要。”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可他们宁愿相信纸人的身份,也不愿面对自己的本心。”
唐僧的青莲剑在鞘中轻鸣,他望着少年,突然想起当年在波月洞,百花羞公主说的话:“他本性不坏,只是被执念所困。”“你已经明白了,不是吗?” 唐僧说道,“真正的修行,不是改变相貌,是净化心灵。”
悟空的金箍棒在掌心转得轻快,他看着少年,突然咧嘴一笑:“俺老孙当年打你,是因为你作恶;现在不打你,是因为你知错。” 他的棒尖在少年的眉心轻点,留下个金色的印记,“这印记不是封印,是提醒,让你记住今日的感悟。”
八戒的钉耙往地上一顿,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可别再乱变模样了,俊朗的少年郎,不比青面獠牙的妖怪强?” 他从行囊里掏出个高翠兰做的馒头,递给少年,“尝尝,这才是人间的味道。”
沙僧的降妖宝杖在掌心轻颤,杖头骷髅的眼眶里,映出少年接过馒头的画面。他忽然想起流沙河底的日子,那些被他吞噬的取经人,若有来生,是否也能像黄袍怪这样,得到救赎的机会?“放下执念,便是新生。” 沙僧说道,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感慨。
少年捧着馒头,眼眶突然湿润,他将玉佩放在地上,玉佩化作颗桃花种子,落地便长出株桃树,很快就开满了粉色的花朵。“谢谢你们。”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感激,“是你们让我明白,面由心生,相由心转,真正的真容,不在脸上,在心里。”
五圣离开宝象国时,国王率领百姓在城门口相送。街道两侧的桃花开得正艳,花瓣落在他们的衣襟上,像一颗颗粉色的星辰。悟空的金箍棒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八戒的钉耙上还沾着桃花瓣,沙僧的降妖宝杖上泛着淡淡的青光,唐僧的青莲剑在鞘中轻轻鸣响,白龙马的蹄声清脆而坚定。
他们回望宝象国,那株由黄袍怪玉佩化作的桃树,已经长得枝繁叶茂,树上的桃花随风飘动,像无数张绽放的笑脸。而那些曾经的无面人,此刻都带着真诚的笑容,在田间劳作,在市井叫卖,在学堂读书,他们的脸上虽然还有些模糊,却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五官,那是他们本心的模样。
灵山的方向,如来佛祖的念珠突然转动,刻着 “空” 字的那颗珠子里,映出宝象国的景象。“他们终于明白了。” 如来佛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真正的佛法,不是让人追求完美的相貌,而是在不完美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本心。”
天庭的凌霄宝殿里,玉帝看着手中的千里眼,画面里五圣的身影渐渐远去。他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是我错了,相貌并非衡量善恶的标准,内心的善恶才是。” 他下令将宝象国从 “妖国” 的名单中删除,让那里的百姓能够自由地生活,不受天庭的干涉。
五圣的身影消失在宝象国的尽头,只有他们的笑声和脚步声,还在旷野里回荡。那些声音里,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与希望,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而宝象国里的那株桃树,虽然刚刚长成,却在他们的心中种下了一颗 “真心” 的种子,这颗种子将会伴随他们走过剩下的取经路,直到取得真经的那一刻。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五圣的背影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悟空的金箍棒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八戒的钉耙上还沾着些许桃花瓣,沙僧的降妖宝杖上泛着淡淡的青光,唐僧的青莲剑在鞘中轻轻鸣响,白龙马的蹄声清脆而坚定。他们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但只要他们彼此扶持,坚守本心,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夜幕降临,五圣在一片山谷里停下休息。悟空找来些枯枝,生起一堆火,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庞。八戒从行囊里拿出些干粮,分给大家,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高翠兰做的桃花糕。沙僧则在一旁打坐,闭目养神,宝杖放在他的身边,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唐僧翻开通关文牒,借着火光看着上面的字迹,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笑容。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狼嚎,声音凄厉而悠长,在山谷里回荡。悟空警觉地站起身,金箍棒握在手中。“大家小心,可能有野兽。” 他说道。八戒也拿起钉耙,警惕地望着四周。沙僧睁开眼睛,宝杖在他的手中轻轻颤动。唐僧则将青莲剑拔出,剑光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过了一会儿,狼嚎声渐渐远去,并没有野兽出现。五圣松了口气,重新坐回火堆旁。“看来是我们太紧张了。” 唐僧说道,将青莲剑收回鞘中。悟空也放下金箍棒,挠了挠头:“可能是吧,不过还是小心点好。”
八戒咬了口干粮,含糊不清地说道:“俺老猪才不怕什么野兽,想当年俺在云栈洞,什么样的妖怪没见过。” 沙僧拍了拍八戒的肩膀:“师弟,现在我们是在取经的路上,不能像以前那样鲁莽了。” 八戒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吃着干粮。
火渐渐小了,悟空添了些枯枝,火苗又重新旺了起来。他望着跳动的火焰,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宝象国的无面人,想起了他们找回真容的过程,突然明白,真正的修行,不是为了变成别人眼中的完美形象,而是要接纳自己的不完美,在不完美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价值。
唐僧看着悟空的样子,知道他又在思考人生了。“悟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相貌,也都有自己的本心。” 唐僧说道,“我们取经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取得真经,更是为了在取经的过程中,找到自己的本心,接纳自己的一切。”
悟空闻言,眼睛一亮:“师父说得对!俺老孙以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总想着证明自己不是妖怪,却忽略了自己本来的样子。以后俺会做回自己,不再被别人的眼光所困扰。” 他咧嘴一笑,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
八戒和沙僧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知道,悟空又成长了一步。火光照亮了他们的笑容,也照亮了他们前进的道路。在这个宁静的夜晚,五圣的心紧紧地连在一起,他们知道,只要彼此在身边,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第二天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悟空已率先跃上青石,金箍棒在掌心转出一串火星。八戒揉着惺忪睡眼,嘟囔着把九齿钉耙往肩上一扛,衣角还沾着昨夜篝火的灰烬。沙僧默默将通关文牒收入行囊,脖颈间的骷髅念珠碰撞出清越声响,白龙马也打着响鼻,鬃毛在晨风中扬起细碎金芒。
朝霞如赤色绸缎铺满天际,细碎的光斑穿过枝叶,在五圣身上投下斑驳光影。悟空纵身跃上树梢,火眼金睛扫过茫茫前路,突然转身咧嘴笑道:“师父,前头有座大山泛着紫气!” 唐僧轻捻佛珠,目光穿过氤氲晨雾,见远处山峦如巨龙盘踞,山顶的云雾中,隐约可见座寺庙的轮廓,檐角的风铃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
山间晨露未曦,沾湿了众人衣襟,却掩不住他们眼底的光芒。八戒的钉耙不时拨开挡路的藤蔓,惊起几只翠鸟;沙僧稳稳牵着马缰,马蹄踏碎落叶的脆响与潺潺溪流应和;悟空踩着筋斗云忽上忽下,金箍棒点在顽石上迸出火星,惊起林间松鼠乱窜。
当朝阳攀上云头,温暖的光瀑倾泻而下,为五圣镀上金边。唐僧抬手遮挡刺眼的光芒,却见光华中似有真经的梵文若隐若现。他忽然驻足,望着众人沾满尘土却坚定的面庞,恍然一笑:“阿弥陀佛,西行万里,所求真经早已在这并肩同行的岁月里,在这接纳自我、坚守本心的过程里。”
众人相视而笑,山间回荡着爽朗的笑声。前方蜿蜒的山道不知通向何方,可他们知道,只要心有所向,步步皆是灵山;只要初心不改,处处俱是真经。而宝象国里的那株桃树,虽然刚刚长成,却在他们的心中种下了一颗 “接纳” 的种子,这颗种子将会伴随他们走过剩下的取经路,直到取得真经的那一刻。
宝象国的晨曦中,那株由黄袍怪玉佩化作的桃树愈发繁茂。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滴落在树下的青石板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溪水漫过街角处的一块青石,石面上突然浮现出模糊的纹路,渐渐勾勒出一张无面的轮廓。
随着 “咔嗒” 一声轻响,石缝中钻出株嫩绿的小草,叶片舒展的弧度与当年百花羞公主衣袖飘动的轨迹如出一辙。草叶上滚动的露珠里,倒映着宝象国百姓忙碌的身影:卖花姑娘将桃花插进竹篮,铁匠铺的火星溅落在无面人曾经的木牌上,化作点点金斑。
城墙上的守城士兵吹响号角,雄浑的声响惊起栖息在桃树上的百灵鸟。鸟群掠过宫殿的琉璃瓦,翅膀煽动的气流让殿角的铜铃发出清越的声响,与街角处孩子们的笑声交织成奇妙的旋律。那株新生的小草在风中轻轻摇曳,草叶上的露珠折射出的光芒,竟与悟空金箍棒上的符文分毫不差,仿佛是天地间最和谐的共鸣。
这株在宝象国街头悄然生长的小草,叶片上还带着淡淡的桃花香,在晨露的浸润下泛着勃勃生机。它见证了无面人在佛光中找回真容的释然,目睹国王摘下王冠与百姓一同耕作的虔诚,更记得唐僧捻着佛珠走过街角时,那声饱含慈悲的佛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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