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黄风岭上风初定 旧劫新缘悟心动
五圣迎着宝象国的朝阳西行,悟空的火眼金睛突然被一片黄雾刺得生疼。那雾气透着熟悉的土黄色,跟当年黄风岭的妖风颜色一模一样,只是这会儿还夹杂着松针的清香,在鼻尖凝成一层薄薄的痂。他抬头一瞧,前方的山峦犹如一只趴着的老虎,岭上的松树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倾斜,树梢的针叶上挂着细小的沙粒,沙粒折射的阳光中,竟然藏着 “黄风” 二字的虚影。“是黄风岭啊!”悟空手中的金箍棒转得跟陀螺似的,棒身映出的岭道突然变得扭曲,变成了一道旋转的风柱。风柱中间,隐约能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妖怪轮廓,手里拿着三股钢叉,叉尖上挑着一颗骷髅头,眼眶里的幽光和当年黄风怪的三昧神风如出一辙。他突然想起三百年前的那阵灼痛:妖风钻进眼眶时,就好像有千万根钢针在眼底搅动,灵吉菩萨的定风丹贴在眉骨上,那冰凉的触感里,似乎藏着对 “风动” 还是 “心动” 的追问——那时他只当是菩萨的禅语,现在却在松涛声中咂摸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八戒突然按住耳根的猪鬃,冷汗顺着脸上的褶皱往下流。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像潮水一样涌来,和当年被黄风怪的妖风卷到天上的感觉一模一样——他就像一片枯叶在风中翻滚,看着悟空的金箍棒在风柱里胡乱挥舞,沙僧的宝杖被吹得滴溜溜直转,而自己的钉耙则脱手飞向云端,耙齿勾住的不是妖怪,而是一朵蒲公英,绒毛里裹着高老庄的麦香。“俺老猪的钉耙……”他嘴里嘟囔着,手指摸到腰间的九齿钉耙,耙齿间还缠着一根黄风岭的枯草,草茎上的纹路,跟高翠兰纳鞋底的麻绳简直一模一样。
沙僧的降妖宝杖在掌心欢快地跳动着,杖头骷髅的眼眶里,映出流沙河的浪花。那些浪花翻腾的样子,跟黄风岭的妖风轨迹一模一样。他冷不丁地想起当年在风中听到的悄悄话,那是被黄风怪吃掉的取经人魂魄在嘟囔:“我们才不是被风吹死的呢,是被自己的害怕吓死的。” 而这时骷髅眼眶里渗出的黑水,滴在地上变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水涡,水涡中心,浮出灵吉菩萨的定风丹,丹上刻着 “心定风自定” 五个字,墨汁里还夹杂着流沙河的细沙。唐僧的白龙马突然前蹄腾空,马鼻子喷出的白气中,卷着一片干枯的芭蕉叶。叶片落在通关文牒上,青莲图案瞬间闪耀起金光,上面显现出灵吉菩萨的字迹:“风没有固定的形状,心却有不变的准则。” 他想起当年被妖风迷得晕头转向时的狼狈,看不清前方道路的恐惧里,藏着的是自己对 “掌控” 的执着 —— 那时候他还觉得僧人必须要镇定自若,却不知道真正的定力,是在风中也能稳稳当当往前走。五圣刚踏进黄风岭,松涛声就突然变得不一样了,无数松针齐刷刷地指向岭顶的避风台。台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青面獠牙的样子在风中若隐若现,可不就是当年的黄风怪嘛。他手里的三股钢叉插在地上,叉尖顶着一颗亮晶晶的珠子,珠子里不停地冒出小小的旋风,可一碰到五圣就立刻变得温柔无比。“圣僧好久不见啊。” 黄风怪的声音里没有了当年的凶狠,反而多了几分松脂的香甜,“三百年前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特意来给您赔个不是。”
悟空的金箍棒在掌心转得更快:“你这妖怪,又耍什么花样?当年你的三昧神风差点把俺老孙的火眼金睛吹瞎,今日还敢在此作祟!” 他火眼金睛穿透珠子的光晕,看见里面封印着无数个小小的风精灵,每个精灵都长着翅膀,翅膀上的纹路,与当年被风吹散的八戒钉耙齿痕相同。
黄风怪的钢叉在地上顿了顿,叉尖的珠子突然投射出往事:悟空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八戒抱着头喊救命,沙僧将宝杖插在地上形成屏障,唐僧在风中默念心经。“这些风精灵,是当年被我妖风所伤的生灵执念所化。” 黄风怪的声音里带着愧疚,“三百年前灵吉菩萨点化我时说,若不能化解这些执念,我永远成不了正果。”
八戒的九齿钉耙往地上一顿,耙齿掀起的泥土里,混着些风干的泪渍,泪渍里映出他当年被风吹得变形的脸。“你这妖物,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俺老猪的眼睛到现在还怕风!” 他嘴上骂着,却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护目镜,那是高翠兰用芭蕉叶给他做的,边缘还绣着并蒂莲。
黄风怪看着护目镜,突然笑了:“猪长老的执念,比我的妖风还顽固。” 他的钢叉指向珠子,“你看里面的风精灵,有个正抱着你的钉耙齿打盹呢,它说当年被你耙齿勾住时,第一次感受到了‘牵挂’的滋味,不再是漫无目的的狂风。”
沙僧的降妖宝杖与珠子的光晕相撞,杖头骷髅喷出的黑雾中,浮现出被妖风吞噬的取经人魂魄。“他们不是在哭诉,是在提醒我。” 沙僧的声音里带着释然,“恐惧才是最可怕的风。” 他的宝杖在地上划出个 “定” 字,字的笔画里长出防风林,将那些小小的旋风都圈在里面,旋风在林中渐渐平息,化作滴滴甘露,滋润着树苗。
唐僧的青莲剑在风中划出光带,剑光所过之处,松涛重新变得柔和。他看着黄风怪,突然想起当年在灵吉菩萨的小须弥山,菩萨说的话:“黄风怪本是灵山脚下的老鼠,只因偷了琉璃盏里的清油,才成了妖怪。” 而此刻黄风怪青面下的眼睛里,竟有了些老鼠的狡黠与惶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可知错?” 唐僧的声音里没有了当年的愤怒,多了些慈悲。
黄风怪的钢叉 “哐当” 落地,他对着五圣深深鞠躬:“三百年前我不懂,风是用来滋养万物的,不是用来伤人的。这些年我在岭上种防风林,用妖风灌溉树苗,就是想赎罪。” 他指着珠子里的风精灵,“这些执念,需要圣僧们的佛光才能化解。”
悟空的金箍棒突然指向珠子:“俺老孙可以帮你,但你要答应俺,以后这风只能用来造福,不能再作恶。” 他想起当年在风里看见的蒲公英,绒毛里的麦香让他突然明白,风可以传播灾难,也可以传播希望。
黄风怪的青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我答应你!若有违此誓,就让我的妖风反噬自身,永远困在这黄风岭!” 他的话音刚落,珠子突然爆发出强光,无数个风精灵从珠子里飞出,朝着五圣扑来。
悟空的金箍棒在身前划出金光,将风精灵圈在里面。他看着其中一个风精灵,那是当年吹瞎他眼睛的妖风所化,此刻正瑟瑟发抖。“俺老孙不怪你了。” 悟空的声音里带着释然,“当年是俺自己心不定,才会被你所伤。” 风精灵闻言,突然化作道柔和的清风,拂过悟空的眼睛,他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比火眼金睛还要清明。
八戒的九齿钉耙在风中横扫,将身前的风精灵都聚拢在一起。他看着那些小小的旋风,突然想起高翠兰说的话:“风是自由的,也是有方向的。” 他将钉耙插入地上,耙齿间长出蒲公英,风精灵钻进蒲公英的绒毛里,随着风飞向远方,去传播黄风岭的种子。
沙僧的降妖宝杖在风中直立,杖头骷髅的眼眶里,流出的不再是黑水,是清澈的泉水,泉水里漂浮着风精灵的影子。“你们自由了。” 沙僧的声音里带着温柔,“去你们想去的地方,做你们想做的事,只要记住,心定了,风自然就定了。” 泉水在地上汇成小溪,载着风精灵流向岭下的田野,滋润着干涸的土地。
唐僧的青莲剑在风中划出最后一道光带,将所有的风精灵都送入云端。他看着黄风怪,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已经明白了风的真谛,也找到了自己的道。以后这黄风岭,就交给你了。”
黄风怪对着五圣再次鞠躬:“多谢圣僧们的点化,我会守护好这黄风岭,让风成为造福万物的力量。” 他的青面渐渐变得柔和,獠牙也开始收缩,身上的妖气渐渐散去,露出里面的鼠形真身,只是此刻的他,眼神里没有了当年的贪婪与暴戾,多了些平和与坚定。
五圣离开黄风岭时,岭上的防风林在风中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们送行。悟空的金箍棒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八戒的钉耙上还沾着蒲公英的绒毛,沙僧的降妖宝杖上泛着淡淡的青光,唐僧的青莲剑在鞘中轻轻鸣响,白龙马的蹄声清脆而坚定。
他们回望黄风岭,那只由黄风怪化作的老鼠,正在林中忙碌地搬运着种子,将它们播撒在岭上的每个角落。而那些被风精灵滋润的树苗,已经长出了嫩绿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救赎与新生的故事。
灵山的方向,如来佛祖的念珠突然转动,刻着 “空” 字的那颗珠子里,映出黄风岭的景象。“他终于明白了。” 如来佛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真正的佛法,不是让人追求虚无的宁静,而是在风雨中找到自己的方向,用自己的力量去造福万物。”
天庭的凌霄宝殿里,玉帝看着手中的千里眼,画面里五圣的身影渐渐远去。他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是我错了,妖也并非都是恶的,只要有一颗向善的心,就能找到自己的道。” 他下令解除对黄风岭的封禁,让那里的风能够自由地吹向远方,带去生机与希望。
五圣的身影消失在黄风岭的尽头,只有他们的笑声和脚步声,还在山岭里回荡。那些声音里,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与希望,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而那座曾经的黄风岭,如今只剩下岭顶的避风台,在风中静静矗立,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风与心的故事。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五圣的背影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悟空的金箍棒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八戒的钉耙上还沾着些许蒲公英的绒毛,沙僧的降妖宝杖上泛着淡淡的青光,唐僧的青莲剑在鞘中轻轻鸣响,白龙马的蹄声清脆而坚定。他们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但只要他们彼此扶持,心定风自定,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夜幕降临,五圣在一片旷野里停下休息。悟空找来些枯枝,生起一堆火,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庞。八戒从行囊里拿出些干粮,分给大家,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高翠兰做的防风粥。沙僧则在一旁打坐,闭目养神,宝杖放在他的身边,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唐僧翻开通关文牒,借着火光看着上面的字迹,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笑容。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风声,声音轻柔而悠扬,像是在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悟空警觉地站起身,金箍棒握在手中。“大家小心,可能有情况。” 他说道。八戒也拿起钉耙,警惕地望着四周。沙僧睁开眼睛,宝杖在他的手中轻轻颤动。唐僧则将青莲剑拔出,剑光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过了一会儿,风声渐渐远去,并没有异常出现。五圣松了口气,重新坐回火堆旁。“看来是我们太紧张了。” 唐僧说道,将青莲剑收回鞘中。悟空也放下金箍棒,挠了挠头:“可能是吧,不过还是小心点好。”
八戒咬了口干粮,含糊不清地说道:“俺老猪才不怕什么风,想当年俺在黄风岭,什么样的妖风没见过。” 沙僧拍了拍八戒的肩膀:“师弟,现在我们是在取经的路上,不能像以前那样鲁莽了。” 八戒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吃着干粮。
火渐渐小了,悟空添了些枯枝,火苗又重新旺了起来。他望着跳动的火焰,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黄风怪的故事,想起了他的赎罪与新生,突然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能够战胜多少妖怪,而是能够在错误中找到正确的方向,用自己的力量去弥补过去的过失。
唐僧看着悟空的样子,知道他又在思考人生了。“悟空,风有顺逆,人生也有祸福。” 唐僧说道,“我们取经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取得真经,更是为了在取经的过程中,修炼自己的定力,做到心定风自定。”
悟空闻言,眼睛一亮:“师父说得对!俺老孙以前太执着于对抗妖风,却忽略了内心的安定。以后俺会修炼自己的定力,做到心定风自定。” 他咧嘴一笑,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
八戒和沙僧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知道,悟空又成长了一步。火光照亮了他们的笑容,也照亮了他们前进的道路。在这个宁静的夜晚,五圣的心紧紧地连在一起,他们知道,只要彼此在身边,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第二天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悟空已率先跃上青石,金箍棒在掌心转出一串火星。八戒揉着惺忪睡眼,嘟囔着把九齿钉耙往肩上一扛,衣角还沾着昨夜篝火的灰烬。沙僧默默将通关文牒收入行囊,脖颈间的骷髅念珠碰撞出清越声响,白龙马也打着响鼻,鬃毛在晨风中扬起细碎金芒。
朝霞如赤色绸缎铺满天际,细碎的光斑穿过枝叶,在五圣身上投下斑驳光影。悟空纵身跃上树梢,火眼金睛扫过茫茫前路,突然转身咧嘴笑道:“师父,前头有片湖泊泛着波光!” 唐僧轻捻佛珠,目光穿过氤氲晨雾,见远处湖泊如明镜镶嵌在山谷间,湖边的芦苇在风中轻轻摇曳,几只水鸟掠过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山间晨露未曦,沾湿了众人衣襟,却掩不住他们眼底的光芒。八戒的钉耙不时拨开挡路的藤蔓,惊起几只翠鸟;沙僧稳稳牵着马缰,马蹄踏碎落叶的脆响与潺潺溪流应和;悟空踩着筋斗云忽上忽下,金箍棒点在顽石上迸出火星,惊起林间松鼠乱窜。
当朝阳攀上云头,温暖的光瀑倾泻而下,为五圣镀上金边。唐僧抬手遮挡刺眼的光芒,却见光华中似有真经的梵文若隐若现。他忽然驻足,望着众人沾满尘土却坚定的面庞,恍然一笑:“阿弥陀佛,西行万里,所求真经早已在这并肩同行的岁月里,在这心定风自定的修行里。”
众人相视而笑,山间回荡着爽朗的笑声。前方蜿蜒的山道不知通向何方,可他们知道,只要心有所向,步步皆是灵山;只要初心不改,处处俱是真经。而黄风岭上的那片防风林,虽然刚刚长成,却在他们的心中种下了一颗 “定力” 的种子,这颗种子将会伴随他们走过剩下的取经路,直到取得真经的那一刻。
黄风岭的晨曦中,那片由黄风怪种下的防风林愈发繁茂。树叶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滴落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溪水漫过岭顶的避风台,台面上突然浮现出模糊的纹路,渐渐勾勒出一个风的形状。
随着 “咔嗒” 一声轻响,石缝中钻出株嫩绿的芦苇,叶片舒展的弧度与当年黄风怪三股钢叉的轮廓如出一辙。草叶上滚动的露珠里,倒映着黄风岭万物生长的身影:松鼠在树枝间跳跃,野兔在林间奔跑,风精灵化作的清风拂过麦田,掀起层层金浪。
岭下传来樵夫的山歌,歌声粗犷而悠扬,惊起栖息在防风林里的黄莺。鸟群掠过湖面,翅膀煽动的气流让湖边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与山间的清泉声交织成奇妙的旋律。那株新生的芦苇在风中轻轻摇曳,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的光芒,竟与灵吉菩萨定风丹上的符文分毫不差,仿佛是天地间最和谐的共鸣。
这株在黄风岭避风台悄然生长的芦苇,叶片上还带着淡淡的松脂香,在晨露的浸润下泛着勃勃生机。它见证了黄风怪在佛光中放下执念的释然,目睹防风林守护山岭的虔诚,更记得唐僧捻着佛珠走过岭顶时,那声饱含定力的佛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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