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对策室,地下三层,重力训练室。
空气闷热得像一团湿透的棉花,金属的撞击声和粗重的喘息交织成唯一的背景音。
傅缘木赤裸着上身,汗水顺着他刀刻般的肌肉线条滑落,在紧实的腹肌上汇成细流,最终没入军绿色的作训长裤边缘。
他双臂肌肉贲张,青筋虬结,正抓着两根负重超过三百公斤的拉力器绳索,做着极限的夹胸动作。
每一次发力,背阔肌都像要撕裂开一般,展现出惊人的力量感。
那具年轻的身体,早已被两年多的血与火淬炼得如同最精良的兵器,每一寸都充满了爆发力,也写满了伤痕。
刚结束任务回来的李哲靠在门边,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皮直跳。
傅缘木刚从考场副本的前线侦查任务回来,紧接着就被对策室拉去做了几个小时的现场观察员,满打满算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现在又在这里自虐。
“木头,你不要命了?”李哲走了进去,随手拿起一条毛巾递过去,“刚回来就这么练,身体迟早要垮。”
傅缘木像是没听见,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镜子,镜中的自己眼神冷漠,仿佛一头不知疲倦的孤狼。
他只是在力竭的瞬间,才松开绳索,任由巨大的配重块“哐当”一声砸回原位。
“说你呢。”
李哲把毛巾搭在他肩膀上。
傅缘木终于有了反应,他扯下毛巾,胡乱在脸上和胸口擦了擦,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说完了?”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李哲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
他心头的愧疚、疲惫和委屈瞬间被点燃,猛地爆发出来。
“对!我就是多管闲事!”李哲的音量陡然拔高,“傅缘木,我知道!你他妈就是还在怪我!要不是我两年前非拉着你去参加那个狗屁聚餐,邱鱼就不会一个人走!我们就不会……”
他的话没能说完。
原本背对着他的傅缘木毫无征兆地转身,一步跨到他面前,快得像一道残影。
一只铁钳般的手猛地攥住了李哲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掼在冰冷的墙壁上。
“砰!”
剧烈的撞击让李哲脑子嗡的一声。
“你这张破嘴,什么时候能学会收敛?”傅缘木的脸离他极近,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触及逆鳞的凶兽,“我再说一遍,邱鱼还活着。”
“活着?”衣领勒得李哲呼吸困难,但他却像被刺激到一样,失控地反驳起来,“是!我也希望他活着!可你看看那些从‘黑区’里出来的人!你忘了三队的王叔吗?多好的人,出来后为了半块面包,亲手捅死了跟了他两年的兄弟!邱鱼那么干净的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待上两年……就算活着,他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邱鱼吗?”
傅缘木攥着他衣领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
他当然知道李哲说的是什么。
寻鱼小队的名字是为了邱鱼而起,但他们执行的任务远不止于此。
攻略考场,肃清异相,也包括对解放后的“黑区”进行初步维稳。
他们亲眼见过太多人性的崩塌。
秩序的废墟之上,善良是原罪,信任是奢侈品。
这也是为什么韩朔后来顶着巨大的压力,争取到让寻鱼小队这种一线攻坚队伍,不再参与后续的解放区治理工作。
因为那种绝望和污秽,会从内部侵蚀掉一个战士最重要的东西——希望和信心。
一旦他们开始怀疑自己拼死守护的人值不值得守护,那这支队伍就离崩溃不远了。
可邱鱼不一样。
在傅缘木心里,邱鱼永远不一样。
“他不会变成那样。”傅缘木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说服李哲,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李哲却只觉得傅缘木在逃避,他红着眼,执拗地喊道:“你就是还在怪我!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因为我,你才失去了他!”
傅缘木死死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长久的沉默后,他突然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浮现出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平静。
“对。”他看着李哲,一字一顿,“我就是怪你。是你,害我跟小鱼分开。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李哲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凝固了,他张着嘴,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傻在了原地。
“木头!你胡说什么!”闻声赶来的黄阳一个箭步冲进来,一把将李哲扶住,同时对傅缘木投去一个责备的眼神,“他不是那个意思!”
李哲却像是没听见,长久积压的自责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猛地推开黄阳,冲着傅缘木的背影嘶吼:“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傅缘木没有回头,只是拿起地上的外套搭在肩上,走向门口。
在与门口的光影交错之际,他留下了一句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话。
“只要邱鱼回来就好。”
门开了,又关上。
训练室里只剩下李哲无力的喘息和黄阳的叹息。
李哲缓缓地蹲下身,将脸埋在双臂之间,肩膀不住地颤抖。
黄阳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背,没有急着安慰。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很平静:“阿哲,我问你个问题。如果两年前,木头没有因为小鱼失踪的事变得这么……这么‘无情’,你会主动申请加入‘寻鱼小队’,去第一线拼命吗?”
李哲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
他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他还是颓然地摇了摇头:“……不会。我胆子小,你知道的。我家里的情况……我不敢。”
“是啊。”黄阳点了点头,“我们这些人里,你家里的负担最重。如果不是‘寻鱼小队’的成员,享受着最高级别的资源配给和抚恤待遇,你要怎么养活你爸妈,还有你那个刚上小学的妹妹?”
李哲愣住了。
黄阳继续说:“别总以为你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赎罪。你凭着‘寻鱼小队’这个身份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外面有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来,你比我清楚。你没有对不起谁,你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让自己和家人活下去,活得更好。”
他顿了顿,语气柔和了一些。
“也别忘了,傅缘木本来是什么样的人。那个曾经像太阳一样,能把身边所有人都照亮的少年,你还记得吗?”
李哲怔怔地听着,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高中时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意,会耐心给所有人讲题,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傅缘木。
和现在这个冰冷、强大、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傅队长,简直判若两人。
他想着想着,竟“噗嗤”一声,自嘲地笑了出来。
“你还笑得出来?”黄阳瞥了他一眼。
“我笑你撒谎,”李哲抹了把脸,苦笑道,“现在的傅队,哪里阳光大方了?”
“所以啊,”黄阳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就别再去戳他的伤疤了。我们小队虽然叫‘寻鱼’,但我们做的事,是为国为民,往大了说,是为这个星球。在这份伟大的事业里,顺便为我们曾经的挚友再出一份力,博一个渺茫的希望,又有什么不好呢?”
李哲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训练室的灯光照在他脸上,驱散了些许阴霾。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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