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外的喧嚣,如同隔着水幕传来的噪音,模糊而遥远。
叶枫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眼微闭,呼吸悠长而缓慢。若是有精通内息的高手在此,定然会惊骇地发现,他此刻的呼吸节奏,暗合某种玄妙的规则,每一次吸气,都极其微末地牵引着周遭稀薄的天地灵气,而每一次呼气,则将体内淤积的浊气与药毒缓缓排出。
《基础炼气诀》,这门他几乎已经遗忘的凡尘基础功法,此刻却成了他重塑道基的唯一倚仗。并非这法诀本身有多高明,而是此刻他没得选,仙界功法与此界不相容,“也罢,能缓慢修复这废体,夯实根基即可。”叶枫自嘲道。
“这身体的底子,真是烂得清新脱俗。”叶枫内视着体内那如同被万年淤泥堵塞的经脉,以及那萎缩得几乎找不到的气海,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他这十六年,能活下来都算是个奇迹了。”
引导那丝气流在经脉中穿行,感觉就像是在用一根绣花针疏通被油脂堵了百年的下水道,不仅进度感人,那酸爽的刺痛感更是连绵不绝。
“啧,这感觉比当年被玄冥的蚀骨幽风吹一下也差不了多少了。”他龇了龇牙,脸上却依旧带着那副仿佛万事不萦于怀的淡淡笑意。痛?早就习惯了。帝躯崩灭都经历过了,这点肉身之苦,权当是顺便锻炼一下面部神经的耐受力。
时间就在这种水磨工夫的修炼中悄然流逝。窗外天色由暗转明,再由明转暗,一天半的休养期,眼看就要到头。
“咔嚓……”
细微的、几不可闻的轻响从体内传来。一条最细小的、无关紧要的支脉,终于在那锲而不舍的真气流冲击下,被强行撑开了一丝缝隙。
刹那间,那丝如同老牛拉破车般缓慢运行的真气,速度陡然快了那么一点点!虽然依旧微弱,但已不再是随时可能熄灭的风中残烛,而是变成了一缕虽细却韧的真气。
只是这缕真气不同寻常,隐隐透出一丝奇异生机,而身体各处的伤势,在这缕蕴含着奇异生机的真气滋养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结痂、脱落,露出底下新生的粉嫩皮肉。虽然内里的隐患和经脉的主干道依旧问题严重,但至少从外表看,他已不再是那副奄奄一息的凄惨模样。
“这丝奇异生机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这方世界的奇特规则?不过,这废体总算稍微有点样子了。”叶枫缓缓收功,睁开双眼,眸底深处一丝湛然神光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平平无奇、甚至带着点虚弱的样子。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关节发出噼啪的轻响,一股久违的、对身体的掌控感回归了不少。
“嗯,状态恢复了一成……大概能打死一头牛了吧?”他摸着下巴,不太满意地估算着,“还是营养不良的那种。”
就在这时——
“砰!”
柴房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巨大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阳光和灰尘一同涌入,映出来人壮硕而充满恶意的身影。
这是叶家三少爷的仆役王虎。
“叶枫!你个死废物,休养期到了!还不快给老子滚出来干活!”王虎堵在门口,声音洪亮,生怕别人听不见,“后山的柴火,天黑之前砍不完十担,别说晚饭,明天的早饭你也别想了!”
他死死盯着叶枫,像是要用眼神把他剥皮抽筋。
叶枫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草屑,脸上瞬间切换成了那副人畜无害、甚至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原来是虎哥,虎哥息怒,虎哥息怒。”
叶枫连连摆手,笑容依旧温和,语气却带着点为难,“家族规矩,重伤者可休养三日。您看,我这满身的伤还没好利索呢,这才一天半,怎么就……”
“放屁!”王虎粗暴地打断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叶枫脸上,“三少爷说了,像你这种废物,能喘气就得干活!家族不养闲人!规矩?三少爷的话就是规矩!”
他故意抬出叶成,就是想用主子的名头压死叶枫。按照以往的经验,这废物听到三少爷的名头,早就吓得腿软了。
然而,叶枫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反而眨了眨眼,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哦?三少爷的话……就是规矩?”
他向前走了一小步,声音压低了些,仿佛是在好心提醒,但那话语中的内容却让王虎心底一寒:“虎哥,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家族规矩是长老会和家主定的,三少爷虽然尊贵,但这话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少爷已经能代替家主和长老会发号施令了呢……这要是让家主或者执法堂听到了,恐怕对三少爷的声誉,不太好吧?”
王虎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
他一个底层杂役,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被叶枫这么一点拨,顿时觉得天灵盖都凉飕飕的。无视规矩事小,可要是被扣上挑拨主家关系、妄议家主权威的帽子,那可不是断手断脚能了事的!
“你……你少血口喷人!”王虎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色厉内荏地指着叶枫,手指都在发抖,“我……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
“哎呀,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叶枫从善如流,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我就说嘛,三少爷何等人物,怎么会说出这种不合规矩的话呢。肯定是虎哥您传达有误,或者是我伤重耳鸣,听岔了。”
他这番连削带打,既把王虎的嚣张气焰压了下去,又轻飘飘地把锅甩回给王虎,还顺带维护了一下叶成的声誉,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王虎被他这番操作弄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涂满油脂的泥鳅上,滑不溜手,还惹了一身腥!
他死死瞪着叶枫,看着对方那副“我很无辜,我很讲道理”的笑容,只觉得一股邪火在五脏六腑里乱窜,却偏偏无处发泄。
“好!好!叶枫!你牙尖嘴利!”王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阴毒得能滴出水来,“我就再让你躺一天半!等时间到了,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嘴硬!我们走!”
他撂下狠话,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小院,连背影都透着气急败坏。
柴房外,几个被动静吸引过来看热闹的仆役,目睹了全过程,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王虎……就这么走了?”
“叶枫刚才说了什么?怎么把王虎吓成那样?”
“奇了怪了,这废物今天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叶枫站在柴房门口,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仿佛刚刚只是打发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他听着远处的议论,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越发明显。
“讲道理果然比动手有意思。”他低声自语,心情颇佳,“尤其是跟不太讲道理的人讲道理,看他们憋屈的样子,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
他转身回到柴房,重新盘膝坐下。
一天半的时间,可不能浪费。
得抓紧时间,再多疏通几条经脉才行。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人畜无害,甚至带着点憨厚。
只是那微微眯起的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算计光芒,却如同最狡猾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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