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寒那条带着冰冷笃定的短信,像一道最终判决,落在苏晚已然荒芜的心田上,却没有激起她预想中的恐惧或绝望,反而像火星溅入冻土,无声无息,只留下一抹淡淡的、讽刺的灼痕。
愚蠢吗?
她看着那行字,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划过,没有回复,也没有删除。只是将手机屏幕按熄,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选择?她何曾有过选择。从他出现在展台上的那一刻起,所有的路都已被他亲手堵死。她所谓的“反抗”,不过是绝境中生物本能亮出的、最后的獠牙,无关智慧,只关尊严。
她不再去看手机,也不再望向二楼那可能存在的、窥视的目光。她只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展位,放回那枚孤零零却依旧倔强闪耀的“星骸”胸针上。
周围的空气似乎因为那条未曾遮掩的动态,而变得更加粘稠和异样。探究的目光更加赤裸,窃窃私语的声音也隐约提高了些许。但她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屏障之内,所有的喧嚣和审视都被隔绝在外。
她甚至开始整理展台下方的宣传册,将它们摆放得更加整齐。动作从容,不见丝毫慌乱,仿佛刚才那条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动态,与她毫无干系。
这种近乎诡异的平静,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
然后,一个身影,打破了这片被无形力量刻意营造出的“寂静”。
那是一位头发花白、穿着考究复古三件套西装的老人。他拄着一根精致的手杖,步伐缓慢却稳健,在一众潮流前卫的参观者中显得格格不入。他的目光并未左右逡巡,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目的性,径直朝着苏晚的展位走来。
老人停在展台前,并未立刻看向苏晚,而是微微俯身,隔着玻璃,仔细地、久久地端详着那枚“星骸”胸针。他的眼神锐利而专注,带着岁月沉淀下的睿智和近乎苛刻的审视。
苏晚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站着,她能感觉到,这位老人与其他那些被流言影响的参观者不同。
良久,老人才直起身,将目光转向苏晚。他的脸上布满皱纹,但一双碧眼却清澈有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苏晚女士?”他开口,是带着浓重法语口音,却异常流利的英语。
“是我。您好,先生。”苏晚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皮埃尔·杜兰德。”老人报上名字,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带着审视,“这枚‘星骸’,是你的作品?”
“是的。”
“理念很有趣。”杜兰德先生的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存在于消逝中的永恒,禁锢于残骸中的光芒’……很东方,也很……悲怆。能告诉我,是什么促使你创作出这样的作品吗?或者说,你试图通过它,表达什么?”
他的问题直接而深入,超越了普通参观者对于美感和工艺的层面,直指创作的核心动机。
若是之前,苏晚或许会用那些准备好的、关于生命与哲学的官方说辞来应对。但此刻,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在眼前这位老人洞悉一切般的目光下,那些套话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沉默了片刻,抬起眼,迎向杜兰德先生探究的视线,声音清晰而平静,带着一种经历过极致绝望后的真实:
“它表达的,是即使被碾落成泥,即使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属于灵魂本身的那点光,也无法被彻底剥夺。只要内核不灭,残骸……亦可为星。”
她没有提及具体的遭遇,但话语中蕴含的那种在绝境中挣扎、永不屈服的意志,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具冲击力。
杜兰德先生深邃的眼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随即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带着些许了然的锐利。他并没有追问那“无形之手”是什么,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枚胸针,仿佛要透过那幽蓝的宝石,看进创作者灵魂的深处。
周围一些留意到这边动静的人,不禁有些骚动。皮埃尔·杜兰德!那可是欧洲古董珠宝收藏界和评论界的泰斗级人物,眼光毒辣,极少公开赞赏当代设计师。他竟然会主动来到这个备受争议的展位,并与这位东方设计师进行了如此深入的交流?
“很有意思的回答。”杜兰德先生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听不出太大波澜,但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张质地古朴的名片,递给了苏晚,“你的作品,和你这个人,都让我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东西。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展会结束后,如果你还在巴黎,或许我们可以共进晚餐,聊一聊……关于‘光’的其他可能性。”
说完,他没有等苏晚回应,便微微颔首,拄着手杖,转身,如同来时一样,从容地离开了。留下周围一片压抑的震惊和苏晚手中那张触感温润的名片。
皮埃尔·杜兰德。
苏晚看着名片上烫金的优雅字体,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反而升起一种奇异的平静。这并非救赎,更像是在无边黑暗中,偶然瞥见的一缕、来自完全不同世界的微光。这缕光无法驱散她当下的困境,却似乎在告诉她,这个世界,并非只有陆瑾寒一种声音,一种规则。
她小心翼翼地将名片收好。
几乎是在杜兰德先生身影消失的同时,苏晚的手机再次震动。依旧是那个陌生号码,内容却不再是冰冷的评判,而是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仿佛施舍般的“通知”:
“今晚八点,塞纳河畔,‘时光’画廊。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关于……那个孩子。”
孩子!
辰星!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攥紧,几乎停止跳动。他果然还是……用辰星作为最终的砝码!
之前的打压、孤立、毁约,都只是前奏。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逼她到绝境,然后,用她最无法割舍的软肋,给予最后一击,让她心甘情愿地走进他设好的囚笼。
谈一谈?
多么冠冕堂皇的字眼。
这根本不是谈话,是最后通牒。
苏晚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那条短信,眼底最后一点微弱的星火,在极致的愤怒和冰冷的决绝中,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展馆外巴黎灰蓝色的天空。
来吧。
陆瑾寒。
就让我们,面对面地,“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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