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是港澳台歌曲流行的大爆发期,尤其是校园里,成了那个时代的一个底色。几乎人人都基本会唱几首的,每个学生都喜欢哼着流行歌曲,成了那个时代的一个精神符号。以爱情为永恒主题的电影电视也随之而来。
虽然在那种新来文化影响下,人们开始对情感逐渐放开了,但男孩子女孩子,总体还是处于一个含蓄朦胧青涩阶段,绝没有现在这么直白。
那时双职工家庭班,由于心理上的优越感,还是更开放更直接一点的。在魏尚考这个制盐专业班来说,由于据说都是非双职工家庭,——就是母亲是农村户口的,来自农村较多,心理上有天然自卑感,所以还是慢热型,不是那么自然大方。中国人最大特点就是等级划分观念,你看,连小小的技校,还有至少划分出双职家庭和单职家庭。然后非得要让双字的呆那么芝麻粒大的一点“优越感”不行。
双职工的孩子们,心理是有那么一点特别的,因此在情感方面就当然要标新立异,以证明给人看,以展示他们的优在哪,于是乎恋爱情况自不必说。
单职工家庭的孩子们自然就没有了那种自信,自然也就没有了敢为天下先的冲动,谨小慎微,循规蹈矩起来。但据说王合同与日照的那个说话比较慢,身体比较胖的王荣菊却有点暧昧,突破了这个尺寸。
魏尚考也是从别的同学那里偶然听到的。后来他才真的看到了,王荣菊胖胖的身子坐在那里,面带慵懒的微笑,静静滴竖着耳朵,王合同站在她身边给她讲题呢。她听一会儿,就仰着脸眼睛稍微睁大地带着一种仪式感笑着跟王合同说几句什么……
魏尚考在之前好像也见过他们偶尔也会这么在一起,但从来没感觉到像他们说得那么暧昧,也因此还冒冒失失地凑热闹,有时也争着问过王合同物理题。这才回想起,他为什么当时有点他好像不那么耐心不那么高兴的样子。自从确认这样一种情况后,魏尚考再也不敢凑热闹了,更何况他也没打谱在技校里把物理学好,他还寄希望于到高中学校以后再从头再来。
魏尚考与他仅有几次对话,基本也都是相互善意的,虽然谈不上要好朋友。不过,他也知道,大家都是公认的他的理科很好,尤其他还会修电视机收音机等什么的,还会修理电机之类,还有学校里的一些电器用电故障还找他去帮忙修理。总之,他是一个勤奋上进心的学生。大家基本都很尊重他,唯独那个杨曼野、张伟阳、钱怀钟,对他关系很冷淡。尤其是那个钱怀钟好像还跟他有过一次冲突。
最早钱怀钟没有跟那个东北女人好上时,曾经对王荣菊是有意思的,不过,人家不喜欢他,他死缠烂打,结果最后挨了骂,碰了一鼻子灰老实了,却把一切都归咎于王合同了,总觉得是王合同耽误了他的好事。实际上,他学习学习不好,品行品行不好,人家王荣菊可是老实人,岂能跟一个垃圾好上?他也不照照镜子。也就东北女人,不知怎么跟他混一块去了。
兰陵的王翔,是一个内敛的学生。他年龄比较大,大概三十多岁了。他长得不高,一般不怎么说话,据说他父亲是兰陵酒厂厂长。所以,大家也是因此拿他当了小诸葛。他性格办事,还很爱抠字眼的毛病,说话还怪讲究措辞因为人家老子厉害吗,所以就遗传了应对策略基因吧?
郑兰兰有一次还给他写了一个小纸条,被魏尚考发现了,但魏尚考没有说,他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就只在被窝里偷看,有时激动地勤奋但半夜还不拉灯,——他看着灯线。干什么呢?物理化学,制盐,机械制图,……反正是当时学到的,他一样不落,天天死用功,也许是郑兰兰给他的力量和勇气罢!
一个叫高午京的,个子不高,长得不咋滴,学习也非常不好,却天天练习他那喉咙,企图在朱小桦面前,孔雀开屏,亮他的羽毛。可惜,朱小桦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但他却没有自知之明,总是死缠烂打。
最让高午京糟心的事,是有一次东方红电影院放《搭错车》,他兴冲冲地买了两张电影票,邀请他去。结果朱小桦推说有事,不接受。他就和姚建中一起去了。
谁知,让他大跌眼镜的是,他却明明看到了他和魏尚考的身影。
当演到哑父孙力为了女儿,卖血、捡破烂、偷偷朝女儿校服里塞零花钱,为了女儿的自尊,他躲在角落里偷偷看女儿表演,替女儿欢喜替女儿忧,等女儿功成名就,想要报答他时,他却已病入膏肓,歌声响起:
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多么熟悉的声音,多少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你哪有我,……
是你抚养我长大,陪我说第一句话,
……
虽然你不能开口说一句话,却更能明白人世间的黑白与真假……
这个电影确实也够催泪的,这个时候发现,电影院里有很多抽泣声,魏尚考眼圈也红了,朱小桦更不用说,她把胳膊扶在魏尚考右侧肩膀上,哭的稀里哗啦……
看到他们这样卿卿我我的样子,高午京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只见他狠狠地使劲瞪了魏尚考一眼,心里不知道是不是也恨朱小桦。
多么熟悉的声音,多少年风和雨,你和我一起唱,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假如你不曾养育我,我的命运将会是什么?是你抚养我长大,陪我说第一句话,是你给我一个家,让我与你共同拥有他……
歌声在耳边回荡,朱小桦一晚上哭的稀里哗啦,魏尚考也跟着一块伤心。
走出东方红电影院,外面下雨了,虽然不大,但淅淅沥沥的下起来没完。
一路上,魏尚考欢快地骑着车,带着朱小桦,冒着有点凉凉的风,他一面还忘不了半会不会地哼着那首催人泪下的歌。
朱小桦轻轻地颇有哀怨地拍打了几下魏尚考,说:“别唱了,你再唱,我就回不去了!”
“有那么严重吗?电影又不是真的。”魏强考轻轻地劝道。
“不是的,她就是太感人了吗?”朱小桦还有点没从电影里出来的感觉。女人嘛,就是这么感性,禁不住感动。
有很多女性都是这样,动不动就眼泪比雨下的还快,动不动就稀里哗啦。有的看了小说也是这样。这也叫艺术感染力吧。
“朱小桦,你敢再哭,就休想再来看电影了!”魏尚考故意这样说她。
“就来,就来,我喜欢哭,我喜欢被感动!你有本事能感动我?”朱小桦故意将他的军。
“那除非我是文学家,那就替我祈祷吧?”魏尚考开玩笑地说。
“那好,我祈祷,我祈祷,那你成文学家了吗?”朱小桦在后面捶了一下魏尚考。
“你别动,我在想呢?我在想……我在想一个非常动人的故事……几十年以后,我们在回忆往事的时候,就会稀里哗啦,你信不信,朱小桦?”
“我不信,我不信,我才不信呢!”
魏尚考突然觉得自己说得很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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