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尚考因为在技校里有诸多不如意,常常把星期六回家当做最放松的节点,而尤其是能到他姥姥家,被当做精神上的圣地。
每一天课堂上,老师在讲着什么,他心里却也在想着什么,他的心早不知跑到爪哇国,还是哪里去了。
在他当时感觉里,姥姥是最疼自己的,是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长者,是将来若能出人头地的时候,一定第一个要好好报答的长辈。并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加倍努力,一定要加油。
又到了周末,魏尚考兴奋起来了。
中考临近了,是得好好突击突击了!魏尚考心想。初中时的数学老师,曾在一次交流中告诉他,说一位军事家说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他当时还好奇地问:那光光有啥用啊,又不锋利?他的数学老师告诉他,多少也比不磨强吧,再说了,即使不快,也可以亮闪闪的吓唬人呀!
唉,到哪里复习好呢?学校的嘈杂和闹心,家里爸妈的训斥和贬低,看来都不是好去处?那么,唯有姥姥家了。
……
他这次到姥姥家是做了充分准备的。他背了一个乌龟壳——厚厚的书包。里面学习的东西,应有尽有。
“唉吆喂,俺大外甥来了,吃饭了吗?饿吗?快快快,上屋!”姥姥裹着小脚颤颤巍巍地一路小跑,迎了上来。
“姥姥,好久不见您了,想您!”魏尚考像像小绵羊一样的偎依上去,祖孙俩相拥着走进屋里。他姥姥首先连忙拿了个板凳,让他快坐下歇一歇。魏尚考慢慢地拿下背包,放在东屋里的桌子上。然后祖孙俩亲热地聊了起来。“你妈又对你不好了是吗?我知道她从小就不知道疼小孩!真是!”魏尚考的姥姥一面握着他的手,一面埋怨着他的母亲。
一会,魏尚考的大舅来了,满脸的阴云。一见面,就撇起了嘴,带着令魏尚考有点紧张的神情。“大舅!”魏尚考恭敬地站起身,礼貌地打招呼。
“嗯!”他大舅爱搭不理地冷冷地道。
他舅舅迈进屋,自己拉了一个板凳坐下。咳咳了两声,然后脸色稍稍露出点不一样的微笑,不阴不阳地说道:“尚尚,你算过你在俺家里得吃了多少鸡蛋吗?”
魏尚考有点愕然。
“你想想,你从刚一下生就从俺家里,你妈妈也不管你,你光讹你姥姥,啊——,喂你吃,喂你喝,人家小孩都自己会吃,你这个不行,还得嚼着喂”,他话还没说完,魏尚考反而忽然感觉着脏死了,但都不记得了,他的舅舅继续唠叨,“啊——咳咳……,你妈你爸都不管你,把你撂这里,啊——,不说别的,光那个鸡蛋加起来,得够几卡车都不行……”他大舅还在唾沫星子乱飞!
魏尚考低着头用手挠了挠脑袋,尴尬地讪笑着。
“行了啊!你一个当舅的,怎么这个样说话呢?马‘快里’地干活去,别在家里胡叨叨!……去……去……去……”魏尚尚的姥姥生气了。
他大舅站起身,不满地一拍板凳往外就走,一面走,一面说着:“哼,外甥是条狗,吃饱他就走,哼哼,我看你是瞎疼!”
“尚尚,我弄饭你吃去,不要跟他邪性子人搬见识啊——,都有孩子的人了,还是长不大!我看就这样了!气死人!”
“姥姥,没事,您不要说了!我知道舅舅小时候对我也很好。”确实,小时候,他大舅还是知道疼他的。有一次,他在外面被小伙伴打了,他气冲冲地跑到人家,跟人理论还因此被人揍了。魏尚考还记得。有几次,魏尚考偷偷地跟小伙伴,下汪洗澡,还被他揪上来,狠狠地训了一番,说“难道你不知道危险,有的小孩下去,都上不来了!你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快回家!”回想起来,他的大舅对他也是挺关爱的。就是嘴臭。
“姥爷呢,姥姥?”魏尚考问。
“他下湖栽稻子去了,天天就是一个忙,整天闲不住。尚考,好好上学,可不要像你姥爷,打一辈子庄户,天天在地里干活!”
“哦,是的,姥姥,您老说得对。”
魏尚尚的姥爷虽然没文化,但嘴很会讲故事,小时候跟他一块上生产队,歇歇时,大家都围着他,听他讲燕青盗盒,讲隋唐演义等故事,都听得很入迷。据说,他姥爷还当过公社书记。后来不知因为什么被撤了职,跟魏尚考聊这事他常耿耿于怀。他有一次听魏尚考背起了清朝历代皇上是“顺康雍乾嘉道咸同光宣”,就笑得合不拢嘴,夸魏尚考学的不孬。后来当魏尚考表明自己志向时,他曾不满地说:“不要这样,应该有什么志向不能跟人讲,不要先讲后做,要先做了再说,要一鸣惊人!”所以说,在魏尚考记忆里,姥爷还是一个比较有深度的人。
但魏尚考的毛病就是改不了。也许是年轻人的通病吧?就是显摆。这不,他听姥爷说这地方有个叫赵芳洲的,是个老私塾底子,——跟魏尚考的奶奶是不远的一个叔兄妹,他心里不知怎么想的,对他感兴趣,就想去找他,以前也找过他。他掏出他那本英语拿着去了。他想读英语跟老私塾听。“像这样的书,老百姓都不懂,念了都听不懂,有什么用?”老私塾告诫他。“那个时候的知识厉害呢?还是现在的知识厉害呢?”魏尚考有点茫然地想得到解答。“怎么说呢?各有利弊。那时候主要是文学厉害,现在发展出了科学技术,数理化什么的,那时哪有哇?现在还有什么外语之类的!”老私塾回答道。一会过来一个邻居,问魏尚考你看的什么书?魏尚考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起身要走。“别走哇,小孩子,问你话呢?”“无可奉告!”说着跑回了他姥姥家。结果,后来被他姥爷知道了,传言可能不过被加工了。他姥爷训斥道:“你在家里看书就罢了,拿着书到老私塾家?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人家有多大学问呀!你知道吗?人家可是老私塾底子呀!听说你还说洋话,叫什么无可奉告?唉,以后你可别再去了哈!人家笑话你!我都感觉怪丢人呢!”
……
魏尚考听说当地罗西有个叫孙庆砚的,因为他个子矮,走路像咸螃,他那庄上的人替他起了个外号叫孙螃蟹。据说他文章写的不错,还混了个不小的官。。他是77年那年恢复高考,享受第一批高考红利的人之一。听人家讲,他除了会耪几陇子地,他啥都不会。他听说恢复高考了,就专门死记硬背了一篇作文,结果恰恰让这篇作文帮了他的大忙。他考上了,成了第一批恢复高考的罗庄这边的大学生。后来混的风生水起。魏尚考想,是不是自己也得背几篇呢?于是乎,晚上没地方睡觉。他到了二舅家。晚上他偷偷地在被窝里还是一个劲地背《老山界》、《红军鞋》的全文,还有文天祥的诗《过零丁洋》。他的二舅过来,问:“听你妈说,你还经常不知天高地厚地看一些这样那样的书?呵呵……真的吗?”
“嗯……是……”魏尚考有点不好意思。
“你知道吗?你姥姥家西院有个邻居叫小安的,整回价抱着个什么什么书,说谁谁谁当什么什么,还不如他当什么什么,…嘿嘿嘿……都说他神经病……嘿嘿嘿……我看你也……唉……不是我说你哈……外甥……做人吧……千万得不要叫别人说了咱不好听的闲话……”他那个意思,魏尚考也跟那个小安一样,天天抱着书被人当成神经病。
魏尚考从这时开始觉得自己被二舅看成了神经病,心里起了一个很大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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