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的嘴巴，张成了一个标准的“o”型。
他看看那跪在地上，已经从“总工程师”退化成“三流程序员”的公输铁。
又看看那满山谷造型各异、此刻安静如鸡的傀儡军团。
让他，一个船夫，来管理一座关满了“bUG”的“精神病院”？
“先……先生……我……我不懂编程啊！”钱三哭丧着脸，感觉自己的脑子快烧了。
“你不需要懂。”
陆羽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你只需要，每天定时巡视，记录下哪台‘机器’出了故障，哪个‘病人’又开始发疯，然后向我汇报。”
“你的新职位是，天机谷疗养院……院长兼首席记录员。”
钱三：“……”
他的职业生涯，正在朝着一个越来越离谱的方向狂奔。
从船夫，到项目助理，再到现在的精神病院院长。
这跨度，连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编。
陆羽不再理会怀疑人生的钱三，他终于伸出手，将公输铁呈上的那团“旧日之神经”，轻轻摄入掌心。
神经组织入手，一股庞杂而混乱的信息流，瞬间冲入他的【逝者之书】。
那是无数被扭曲的指令、被篡改的记忆、被强行植入的“绝对理性”程序。
【逝者之书】的书页疯狂翻动，金光闪烁，开始对这些“垃圾数据”进行强制性的“杀毒”与“格式化”。
【检测到‘旧日之神经’核心碎片……】
【正在清除‘天工院’外来法则污染……清除进度1%……10%……】
【污染物分析：该污染源，代号‘绝对理性’，试图以机械逻辑取代生命本源，与‘旧日之心’的‘混沌生机’法则存在根本性冲突。】
【追溯污染源头……发现其与‘饕餮堂’之‘吞噬’法则、‘白骨洲’之‘寂灭’法则，均指向同一个更上位的‘根指令’……】
【根指令代号：‘归一’。】
陆羽的眼眸微微收缩。
归一？
将白骨、血肉、神经，乃至天地万物，全部归于某个意志之下？
这个“缝魂匠”组织最终的病理报告，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疯狂。
他们不只是要给世界换个“心”。
他们是想把整个世界，变成某个人……身体的一部分。
就在陆羽解析着“神经”碎片深层信息的时候，山谷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一道中气十足，充满了威严与铁血气息的声音，如惊雷般在谷口炸响。
“大理寺办案！谷内一切妖人，速速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一支通体由玄铁打造，箭头上铭刻着破邪符文的重箭，“嗖”地一声，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径直射向了山谷中央的陆羽！
这一箭，快、准、狠！蕴含的浩然正气，足以让寻常的妖魔鬼怪瞬间魂飞魄散。
然而，重箭在距离陆羽三尺之处，骤然停滞。
它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悬浮在半空，箭尾兀自嗡嗡作响。
陆羽缓缓抬起眼，看向谷口。
一名身穿大理寺飞鱼服，面容刚毅，目光锐利的中年男子，正手持一张巨大的玄铁重弓，满脸错愕地看着自己那支被“定住”的箭。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队气息彪悍、杀气腾腾的大理寺精锐。
钱三一看到那身熟悉的官服，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本能地尖叫起来。
“官……官差大人！别放箭！自己人！”
“我们老板是……是大理寺的法医顾问！”
中年男子眉头紧锁，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钱三，又落在陆羽身上，最后，看到了跪伏在陆羽脚边，失魂落魄的公输铁。
“公输铁？”
中年男子显然认识这位天工院的巨擘，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
他的话没说完。
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被山谷内那上万具奇形怪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傀儡军团给彻底钉住。
作为大理寺追凶多年的高手，他一眼就认出，这些傀儡，许多都是用武林中失踪多年的正道或魔道高手的骸骨、筋腱所造！
这满山谷的，竟是一支由无数“失踪人口”组成的死亡军团！
中年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比谷口的石头还要冷硬。
“你是何人？为何与魔头公输铁为伍？这满谷的傀儡军团，又是怎么回事？”
他厉声质问，手中的玄铁重弓再次缓缓拉开，锁定了陆羽。
陆羽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了一眼悬浮在自己面前的玄铁重箭，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住箭身。
“材质：百年玄铁，掺杂‘镇魂金’。工艺：千锻法。”
“箭羽：三阶妖禽‘破风鹰’之尾羽，能有效稳定气流。”
“符文：大理寺标准‘破邪咒印’，共计三十六道。刻录手法……略显粗糙，有三处能量节点衔接不畅，导致威力损耗约半成。”
他像一个最挑剔的质检员，对这支足以秒杀宗师的利箭，做出了专业的评测。
说完，他手指轻轻一弹。
“叮”。
一声脆响。
那支玄铁重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
“噗”的一声。
它精准地插回了男子背后的箭壶之中，严丝合缝，仿佛从未离开过。
中年男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握着弓的手，第一次，沁出了冷汗。
刚刚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与那支箭的心神联系，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切断、篡改，然后……反向操控了。
这比用蛮力挡下箭，要恐怖一万倍！
“你……”他艰涩地开口。
“我叫陆羽。”
陆羽终于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大理寺，停尸房，首席仵作。”
他从怀中，慢条斯理地掏出了一块冰冷的、刻着“大理寺”字样的腰牌，随手抛了过去。
中年男子下意识地接住。
腰牌是真的。
他再抬头，看着那个白衣胜雪，气质比万年玄冰还要冷冽的年轻人，看着他身后那跪着的魔头、那蓄势待发的傀儡军团，还有那个正试图用“服务器”、“防火墙”等他完全听不懂的词汇来解释现状的疯癫船夫。
中年男子的世界观，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大理寺的……仵作？
现在仵作的业务范围，已经拓展到带兵打仗和收服魔头了吗？
“我乃大理寺‘天刑堂’总捕头，铁无情。”
中年男子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沉声开口。
“陆仵作，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但你与魔道妖人牵扯不清，并私自集结如此庞大的傀儡军队，已严重触犯大周律法！”
“现在，我命令你，立刻遣散这些傀儡，并随我回京，接受审查！”
铁无情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羽静静地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伸出手，指向了铁无情腰间佩戴的那柄，由大理寺卿亲自授予，象征着“执法天下”权柄的龙雀宝刀。
“这把刀，不错。”
“但它的‘权限’，似乎有点低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
“锵——！”
一声清越至极的龙吟，从铁无情腰间炸响！
龙雀宝刀不受控制地，自行出鞘半寸！
刀身剧烈震颤，仿佛在向某个更高贵、更不容抗拒的存在……致以最卑微的……臣服！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嗡——嗡——嗡——”
铁无情和他身后所有大理寺精锐身上的飞鱼服，上面的符文阵列开始疯狂闪烁，明暗不定！
他们腰间的身份令牌，烫得如同烧红的烙铁！
他们手中紧握的制式兵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所有代表着“大理寺”，代表着“大周律法”的官方器物，在这一刻，全部失控！
它们不再听从主人的意志。
它们在向山谷中央的那个白衣青年，那个小小的仵作……
集体朝拜！
铁无情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这把与他心神相连二十年，斩妖除魔无数的宝刀……
他身上这件象征着无上荣耀的飞鱼服……
大理寺所有的权威象征……
此刻，竟在……害怕？
不，那不是害怕。
那是一种下级系统，遇到最高管理员时，源于底层代码的绝对服从！
它在害怕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小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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