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京城郊外的玉河湾难得放晴。陈兴扛着根老竹钓竿,往河边的老柳树下走。
刚把马扎放稳,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常来河边卖唱的琵琶女阿桃,抱着琵琶笑盈盈地站着:“陈大人,今日还听《平沙落雁》?”
“听,”陈兴往马扎上一坐,从布包里摸出个粗陶茶罐,“你弹你的,我钓我的,互不耽误。”
阿桃应了声,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指尖一挑,琵琶声就顺着风飘了出来,调子不疾不徐。
陈兴眯着眼,把鱼钩上的红虫挂好,手腕一扬,鱼线“嗖”地飞出去,落在水面上。
随后跟着琵琶的调子,手指在膝头轻轻打拍子。
“姑娘,刚才那处该慢半拍。”曲子弹到中段,陈兴忽然开口:
“《平沙落雁》要的是‘雁落沙洲’的闲淡,急了就失了味儿。”
阿桃愣了愣,随即调整了指法,琵琶声慢了些,多了几分空蒙的意境。
她笑着点头:“还是大人懂行,上次教我的《渔樵问答》,现在弹给客人听,都说比以前好听。”
陈兴笑了笑,目光落回水面,浮漂正轻轻往下沉。他手腕一抬,感受水里传来的力道:
“哟,还不小。”没一会儿,一条两尺长的鲫鱼被拉出水面。
阿桃停下琵琶,笑着拍手:“大人好手艺!这鱼够炖一锅鲜鱼汤了。”
陈兴却把鱼解下来,走到河边,轻轻一抛,让它游回水里。
“钓着玩罢了,吃不吃都行。”他坐回马扎,重新挂好鱼饵:
“以前在草原,想钓条鱼都难,现在能看着水、听着曲,就挺好。”
琵琶声又响了起来,陈兴靠着柳树,握着钓竿,眼神半睁半闭。
直到日头偏西,阿桃收起琵琶,过来道别:“大人,我得去前面镇上赶场子了,明日再来给您弹曲?”
“去罢,”陈兴挥挥手,“路上小心。”
阿桃走后,陈兴钓起又放走了三条鱼,直到太阳彻底下山,才收起钓竿,往城里走。
路过村口的小酒馆时,还特意买了两坛米酒。晚上回去,就着小菜喝两杯。
再想想明日要不要还来河边,听听曲,钓钓鱼。日子嘛,不就是这样,慢慢过,才有意思。
悠闲的好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成化八年的春天又来了,来得比往年早。
京城郊外的互市榷场,正月刚过就热闹起来,草原的牛羊顺着融雪后的官道赶来。
汉地的茶叶、布匹堆得像小山,连瓦剌部落的首领巴图,都穿着一身崭新的大明绸缎袍,跟着商队往榷场走。
身后还跟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男孩,一口流利的汉语,追着卖糖葫芦的小贩跑。
“陈大人!”巴图老远就看见陈兴,手里攥着本泛黄的《大明新报》,快步迎上来:
“您看,报纸上说宣府那边要开新的私塾,专收草原孩子,我把我孙子也带来了,往后就让他跟着汉人先生读书!”
陈兴笑着点头,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小家伙正拿着糖葫芦,跟旁边汉人商贩的女儿凑在一起,用汉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好啊,”他接过巴图手里的报纸,指着第二版的“商讯”栏:
“你看,现在江南的布庄都在报纸上登广告,你部落的皮毛要是想卖去江南,直接找报上印的商队,比以前省事多了。”
巴图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去年我通过报纸上的商队,把三千张羊皮卖到了苏州,赚的银子比以前多三成!”
“现在部落里的人,谁家里没份《大明新报》?连八十岁的老人,都要让孩子念报上的‘民生版’,听朝廷又办了哪些好事。”
陈兴往榷场深处走,只见汉蒙百姓混在一起买卖,不少草原女子挎着汉地的布包,跟汉人妇人讨教织布的法子;
汉人商贩则学着草原话,跟牧民讨价还价,偶尔蹦出几句生硬的蒙古语,惹得双方都笑起来。
不远处,几个穿着大明军服的草原骑兵,正帮着维持秩序。
他们是去年应募入伍的,军饷比在部落里养牛羊多,还能定期回家,如今说起“大明”,比说起部落还亲切。
从榷场回来,陈兴没回府,径直往茶馆走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
朱祁镇正坐在柜台后,跟几个老街坊聊天,手里还拿着个算盘,帮隔壁的王婶算布料钱。
“陈老弟来了!”朱祁镇看见他,挤眉弄眼笑着起身,往茶壶里添了些新茶:
“刚炖好的羊汤,你尝尝,是巴图部落送来的小羊羔,鲜得很。”
陈兴往桌边一坐,喝了口羊汤,暖意顺着喉咙往下走。朱祁镇笑着指了指窗外:
“你看,街对面的李记布庄,去年娶了个草原媳妇,现在孩子都会走路了,天天来我这儿买糖糕,一口一个‘伯伯’,比宫里的日子热闹多了。”
正说着,茶馆门帘被掀开,朱见深身着一身月白锦袍,看着像个寻常的世家公子,带着两个随从走了进来。
“赵老板,”他笑着打招呼,目光扫过桌上的羊汤,“闻着就香,安排人给我也来一碗可好。”
朱祁镇应着,让人去后厨盛汤。陈兴看着朱见深,低声道:
“刚从户部过来?听说河南那边闹了春旱,你让漕运提前运粮,倒是快。”
“慢了就误事了。”朱见深接过羊汤,喝了一口:
“去年新报上登了河南的粮价,今年一有旱情,百姓就盯着报纸等消息,要是朝廷动作慢了,反而容易生流言。”
他顿了顿,看向朱祁镇,“昨天宫里做了些酥糖,想着您爱吃,带了些来。”
朱祁镇接过糖盒,打开一看,是他以前常吃的核桃酥,深吸一口气:
“多谢……费心了。”他拿出一块细品,剩余的连糖盒递给旁边的王婶,“给孩子们分了吧,别浪费。”
王婶笑着接过去,嘴里念叨:“赵老板就是心善,每次有好吃的,都想着街坊的孩子。”
朱见深没多留,喝了碗羊汤,跟朱祁镇聊了几句街坊的趣事,就起身走了。
看着朱见深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朱祁镇叹了口气,转身对陈兴说:“这孩子,比我当年强。”
陈兴笑了笑,没接话,只是看着茶馆里的景象,汉蒙百姓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孩子们追着跑着,琵琶女阿桃抱着琵琶走进来,笑着问:“赵老板,陈公爷,今日还听《平沙落雁》吗?”
“听,”朱祁镇点头,往柜台后坐回去,“你弹你的,我们聊我们的,热闹。”
太阳落山,陈兴起身要走,朱祁镇送他到门口,递给他一包刚烤好的芝麻饼:“给陛下带回去,他小时候爱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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