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掌心中持续震动，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声，屏幕上“妈妈”两个字像是一道催命符。林薇（林莉的灵魂）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下意识地看向林莉（林薇的灵魂），后者同样脸色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无措。
“接……接啊。”林莉（林薇的灵魂）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薇（林莉的灵魂）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得又深又急，仿佛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后的第一口呼吸。她拇指滑动屏幕，将手机贴到耳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上一丝属于“林莉”的、面对母亲时惯有的、略带撒娇的慵懒：“喂，妈？”
她必须扮演林莉。因为现在，在外界看来，她就是林莉。而她的身体里，是姐姐林薇的灵魂。
“莉莉啊！”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林婉静熟悉而带着关切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户外，“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在忙吗？”
“啊，刚……刚在洗手间，没听到。”林薇（林莉的灵魂）迅速找了个借口，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握着手机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她走到窗边，下意识地看向楼下，仿佛母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那里。
“哦，没事就好。我跟你爸说了一声，正好今天来你们市里办点事，顺路过来看看你们姐妹俩。我快到你们小区门口了，给你们带了点家里做的腊肉和土鸡，你姐最近不是总说没胃口吗，炖点汤给她补补。”林母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姐妹俩的心上。
快到小区门口了？！
林薇（林莉的灵魂）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拿稳手机。她强撑着，用尽毕生演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惊喜而非惊恐：“啊？妈你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我和姐好下去接你啊！”
“接什么接，我又不是不认识路。行了，我快到了，挂了哈，待会儿见。”林母利落地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林薇（林莉的灵魂）僵在原地，几秒钟后，她猛地转身，看向同样面无人色的林莉（林薇的灵魂）。
“妈……妈来了！已经到小区门口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之前的镇定全盘崩溃。
“怎么会这么突然……”林莉（林薇的灵魂）也慌了神，她快步走到客厅中央，无意识地转了一圈，目光扫过略显凌乱的客厅——沙发上随意丢着的靠垫，茶几上没来得及收走的两个咖啡杯，以及……那面被深色布幔严实实遮盖住的落地镜。“快！快收拾一下！还有，镜子！镜子怎么办？”
“不能掀开！绝对不能让妈看到镜子！”林薇（林莉的灵魂）几乎是尖叫着说道，她对镜子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就说……就说镜子有点松动，怕掉下来砸到人，所以先盖住了！”
这个借口拙劣而牵强，但她们已经没有时间想更好的理由了。
“还有我们……”林莉（林薇的灵魂）低头看着自己——她此刻占据的是姐姐林薇的身体，三十岁的成熟女性躯壳，而她的灵魂是二十五岁的林莉。她必须扮演好“姐姐林薇”的角色，那个沉稳、温柔、偶尔会因为工作压力而显得疲惫的职场女性。“我是林薇，我是林薇……”她低声默念，试图给自己洗脑。
而林薇（林莉的灵魂）则看着自己那双属于妹妹的、更显年轻的手，感受着这具二十五岁身体里那颗属于三十岁妻子的、饱经创伤的心。她要扮演的是“妹妹林莉”，活泼、外向、甚至有点没心没肺，偶尔会撒娇……
“你的黑眼圈！”林莉（林薇的灵魂）突然指着对方，“妈看到你这副样子肯定会怀疑！莉莉从来都是精神焕发的！”
林薇（林莉的灵魂）慌忙冲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她强迫自己只看脸）那张属于林莉的、却因为长期睡眠不足和精神压力而显得憔悴的脸。她赶紧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脸颊，又飞快地找出林莉的化妆品，手忙脚乱地涂抹粉底和遮瑕，试图掩盖那浓重的青黑。
林莉（林薇的灵魂）则迅速整理着客厅，将靠垫摆正，咖啡杯收进厨房水槽，目光再次扫过那面被遮盖的镜子，心头笼罩着一层浓重的不安。她自己的掌心，那螺旋状的银色印记似乎隐隐发烫。
门铃响了。
清脆的铃声像是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客厅里炸开。
两人动作同时一僵，交换了一个惊恐万状的眼神。
来了。
最终审判，来了。
林薇（林莉的灵魂）深吸一口气，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属于“林莉”的、灿烂又带着点惊喜的笑容，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再次确认是母亲后，打开了门。
“妈！”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雀跃，侧身让开，“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快进来！”
林母林婉静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看起来风尘仆仆，但精神很好。她年近六十，保养得宜，眉眼间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此刻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然而，那笑容在目光扫过开门的小女儿时，微微顿了一下。
“莉莉，你……”林母上下打量着“林莉”，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了？跟你说了多少次，女孩子家要好好爱惜身体。”
尽管已经尽力遮掩，但母亲敏锐的目光还是一眼就看出了“林莉”状态不对。这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永远精力充沛、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儿。
林薇（林莉的灵魂）心里一紧，面上却强撑着，接过母亲手里的东西，用撒娇的语气掩饰：“没有啦妈！就是最近……最近工作有点忙，没睡好。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嘛！”她故意挺直腰板，做出精神抖擞的样子。
“忙什么忙，你们姐妹俩啊，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林母一边换鞋，一边习惯性地数落着，目光已经转向了客厅里站着的“大女儿”。
当她的目光落在“林薇”身上时，再次停顿了。
林莉（林薇的灵魂）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她强迫自己迎上母亲的目光，露出一个属于“林薇”的、温和而略带疲惫的笑容：“妈，您来了。路上累了吧？快坐下歇歇，我去给您倒杯水。”
她努力模仿着姐姐平日里说话的语气和神态，走路时也刻意放慢了步伐，让自己显得更沉稳些。但或许是太紧张了，她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那刻意放缓的步调反而透着一股不自然。
林母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大女儿”走向厨房的背影，眼神里掠过一丝疑惑。薇薇……好像有点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好像……动作轻快了些？眉宇间少了点以往的沉静，倒多了点……属于莉莉那种年龄的、刻意压制的灵动？
林母压下心头的异样，走到沙发边坐下，目光习惯性地望向客厅里原本摆放落地镜的位置，却只看到一块厚重的深色布幔。
“咦？这镜子怎么了？”她随口问道。
正在倒水的林莉（林薇的灵魂）手一抖，水差点洒出来。
林薇（林莉的灵魂）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按照之前想好的借口解释：“哦，那个啊，前几天我发现镜子后面的固定件有点松了，晃晃悠悠的，怕不安全，就先找块布盖起来了，等有空找人来修。”
“松了？”林母站起身，走到布幔前，似乎想掀开看看。
“妈！别动！”林薇（林莉的灵魂）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喊道，声音因为惊恐而有些尖锐。
林母被她吓了一跳，缩回手，疑惑地回头看她。
林薇（林莉的灵魂）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赶紧补救：“我是说……里面结构可能不稳，您别碰，万一掉下来碎片伤到您就不好了。”
林母看了看紧张的小女儿，又看了看在厨房门口同样一脸紧张的大女儿，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她重新坐回沙发，状似随意地问道：“薇薇，你最近工作怎么样？看你气色好像比莉莉还好点。”
林莉（林薇的灵魂）端着水杯走过来，小心地放在母亲面前的茶几上，努力维持着笑容：“还行，老样子。就是……可能最近睡眠质量比较好。”她心里暗暗叫苦，扮演沉稳的姐姐比想象中更难，尤其是在母亲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面前。
“是吗？”林母端起水杯，吹了吹气，目光在两个女儿脸上来回扫视，“我怎么觉得你们俩都怪怪的？莉莉，”她看向小女儿（林薇的灵魂），“你以前回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还学会主动给我倒水了？”她又看向大女儿（林莉的灵魂），“薇薇，你倒是……感觉活泼了点？”
姐妹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林薇（林莉的灵魂）赶紧坐到母亲身边，挽住她的胳膊，用属于林莉的方式撒娇：“妈~ 人家这不是长大了嘛，懂事了！姐她……她可能是最近心情不错吧，对吧姐？”她向林莉（林薇的灵魂）使了个眼色。
林莉（林薇的灵魂）连忙点头附和：“是，是啊妈，最近……是挺顺心的。”
林母看着举止亲昵的“小女儿”，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略带僵硬的触感，又看了看眼神闪烁、言辞含糊的“大女儿”，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这两个孩子，绝对有问题。
她放下水杯，轻轻拍了拍“小女儿”的手，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跟妈说实话，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是工作上的麻烦？还是……跟陈默吵架了？”她提到女婿的名字，仔细观察着两个女儿的反应。
听到“陈默”两个字，林莉（林薇的灵魂）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几乎让她失控。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林薇（林莉的灵魂）也是心头剧痛，但她强迫自己保持“林莉”的人设，林莉对姐夫的感情虽然复杂，但绝不该有如此剧烈的悲痛反应。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妈，你说什么呢！没有的事！姐夫他……他对姐好着呢！”她差点说漏嘴，赶紧纠正，“我们就是……就是最近有点累，真的。”
林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和尴尬。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却驱不散那弥漫在母女三人之间的、冰冷而诡异的隔阂。
林母的目光再次扫过那面被遮盖的镜子，掠过“小女儿”眼底无法完全掩饰的憔悴和惊惶，掠过“大女儿”眉宇间那不合年龄的、强行压抑的沉郁……
她突然想起之前几次通电话时，两个女儿声音里偶尔流露出的疲惫和异样，想起亲家母前段时间隐晦地提起，感觉薇薇和莉莉好像都变了不少……
一个可怕的、荒谬的念头突然划过林母的脑海，但随即又被她强行压下。不可能……那太荒唐了。
但她知道，她的女儿们，一定有什么天大的事情瞒着她。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林母最终没有再追问，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我带了些菜，我去厨房给你们做顿好吃的。看看你们，一个个都瘦了。”
她拎起带来的袋子，走向厨房，仿佛刚才的试探从未发生过。
然而，在她转身的瞬间，林薇（林莉的灵魂）和林莉（林薇的灵魂）都清晰地看到，母亲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母亲没有相信她们。
这场艰难的表演，才刚刚开始。而她们都知道，在母亲那双充满关爱和智慧的眼睛下，她们漏洞百出的伪装，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厨房里传来母亲忙碌的声音，水流声，切菜声，仿佛一切如常。
但客厅里的姐妹俩都知道，暴风雨前的宁静，已经结束。母亲这座她们一直试图回避的大山，终于还是压到了面前，而她们脚下的薄冰，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碎裂声。
林莉（林薇的灵魂）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掌心的螺旋状印记灼痛感似乎更加清晰了。
林薇（林莉的灵魂）则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左臂上那片不明缘由的紫色淤青，心头笼罩着强烈的不安。
舅公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母亲的突然到访打乱了她们所有的计划。老宅，还能去吗？“尾巴”……母亲会不会就是那个“尾巴”？或者，除了母亲，还有别的眼睛在盯着她们？
未知的恐惧和已知的压力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们窒息。
而现在，她们还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继续在母亲面前，演完这场名为“正常”的戏。
这或许是她们人生中，最艰难、也最心力交瘁的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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