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风波平息不过半月,京城的市井秩序愈发井然。商铺鳞次栉比,货架上的货物琳琅满目,掌柜们笑脸迎客,再无往日掺假抬价的猫腻;街巷间行人往来从容,孩童嬉闹追逐,昔日里寻衅滋事的地痞流氓,如今都收敛了气焰,缩在角落里不敢造次。赵烈身着常服,漫步在西直门大街上,看着眼前安居乐业的景象,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他正盘算着进一步完善《京城市井整肃新规》,将其推广至各州县,让天下百姓都能享此安宁。可刚回到侯府,还未卸下外衣,一名亲兵便神色慌张地闯入议事厅,双手高举着一封火漆封口的急报,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滚落:“侯爷!陕西八百里加急!秦峰大人派人送来的急报,说……说李自成残部聚众作乱,陕西已乱成一团了!”
“秦峰?”赵烈心中一震,连忙接过急报。那信封上的火漆印是秦峰专属的鹰纹记号,封口完好,显然是一路加急,未曾经过他人之手。他指尖用力,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麻纸,只见上面的字迹笔锋急促,却依旧工整,正是秦峰的亲笔。
“镇北侯麾下:末将秦峰,叩禀急情。自一月前蒙侯爷恩准,留陕西协助孙传庭巡抚剿寇以来,日夜不敢懈怠。然李自成残部死灰复燃,聚众已逾十万,分据商洛、汉中、延安数地,四处劫掠州县,屠戮官吏,百姓流离失所,惨不忍睹。
孙巡抚已尽遣陕西官军抵御,奈何贼寇势众,且行踪诡谲,往往平定一处,另一处又起烽烟。官军疲于奔命,伤亡惨重,如今已难以为继。
忆及一月前,末将随侯爷押解李自成等人赴京,途中得悉孙巡抚将遭贼寇埋伏,幸得侯爷当机立断,令末将星夜传信,方避此大祸。孙巡抚感念侯爷恩德,亦深知贼寇根基深厚,非孤军能破,日夜期盼侯爷亲率大军前来,共平陕乱。
末将目睹贼寇肆虐,田园荒芜,饿殍遍野,心中焦灼如焚。贼寇之中,多为走投无路之百姓,然其首领残暴嗜杀,裹挟民众,若不早日平定,恐祸及中原。
另,三日前,末将已收到京城传来的捷报——侯爷于正阳门力挽狂澜,大破来犯之敌,而后又在磨盘山痛击鞑子,两场大战皆以全胜告终!陛下龙颜大悦,册封侯爷为镇北侯,更授陈六、张二牛将军参将之衔,以嘉奖其在正阳门和磨盘山之战中奋勇杀敌、护城有功之壮举。消息传至陕西军营,将士们无不欢欣鼓舞,士气大振,皆言有侯爷这等战神坐镇,陕乱必能早日平定!
末将亦察觉贼寇行动诡异,似有内奸通风报信,其粮草补给远超寻常流寇,背后或有朝中大员暗通款曲。末将能力有限,未能查明详情,唯盼侯爷速来,救陕西百姓于水火之中!
末将秦峰,顿首再拜。”
麻纸上的字迹仿佛还带着秦峰的急切与振奋,赵烈目光落在“陈六将军参将之衔”一句上,不禁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陈六,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陈六身形一挺,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绣春刀。他本是赵烈身边最亲近的亲卫,数月前京城保卫战正阳门一役,敌军攻势凶猛,城门险些失守,是他带领一队亲卫死战不退,刀劈斧砍,杀得浑身是血,硬生生守住了城门左翼,为大军反扑争取了关键时间。战后论功行赏,陛下亲自下旨,擢升他为参将,依旧留任赵烈麾下,掌管亲卫营。这份荣宠,他始终铭记于心,只愿此生追随赵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峰倒是有心,连这些消息都一并写进了急报。”赵烈收回目光,语气中带着几分暖意,随即脸色又沉了下来,“只是陕西局势,比本侯预想的还要危急。”
陈六连忙上前一步,沉声问道:“侯爷,秦峰大人所说之事,定然属实。一月前他奉命去给孙巡抚送信,如今留在陕西协助剿寇,亲眼目睹贼寇肆虐,所言绝非虚言。”
“秦峰为人沉稳,办事牢靠,绝不会虚报军情。”赵烈沉声道,“陕西乃中原腹地,若任由贼寇蔓延,一旦与河南的刘宗敏汇合,后果不堪设想。孙传庭虽是名将,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仅凭陕西官军,怕是难以支撑太久。”
他来回踱步,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对策。如今京城刚安定下来,新规推行初见成效,若是贸然抽走大批兵力,会不会让那些蛰伏的权贵有机可乘?可陕西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秦峰在那边孤军奋战,孙传庭翘首以盼,他又岂能坐视不理?
“侯爷,如今京城补充了兵员,防务稳固,暂无大碍。”陈六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请命道,“末将身为参将,愿留守京城,统领亲卫营与补充兵员,继续推行新规,严密监视王怀安等人心怀不轨之徒,确保京城万无一失,为侯爷稳固后方!”
赵烈停下脚步,看着陈六坚毅的面容,眼中露出赞许之色:“有你在,本侯放心。你虽新晋参将,却早已是独当一面的猛将,京城交予你,本侯毫无顾虑。只是此次前往陕西,路途遥远,贼寇势大,必须挑选一支精锐之师。”
他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决断:“张二牛所率的漠北军,皆是身经百战的勇士,重甲七千八百,轻骑五千七百,战力强悍,足以应对贼寇。此次出征,便让二牛随我前往。”
“侯爷英明!”陈六躬身应道,“漠北军将士常年戍守边疆,悍不畏死,对付流寇,定能所向披靡。”
“还有一人,必须带上。”赵烈的目光转向京城大牢的方向,“李自成。”
陈六一愣,随即不解地问道:“侯爷,李自成乃匪首,罪大恶极,为何要带他前往陕西?若是他趁机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本侯自有考量。”赵烈缓缓说道,“此前磨盘山一战,我大明将士为抵御鞑子,浴血奋战,不畏牺牲,李自成当时也在军中押解途中,亲眼目睹了那惨烈的战况。事后他曾对看守说,没想到大明还有如此忠勇之将士,他心中颇有触动。秦峰在急报中也提及,将士们得知磨盘山大捷后士气大振,想来李自成在狱中,也该听闻了这些消息,心中必是另有波澜。”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李自成虽为匪首,但他起于草莽,深知百姓疾苦。如今他的残部虽聚众作乱,但其中大多是走投无路的百姓。本侯带他前往陕西,一是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劝降旧部,减少伤亡;二是让他亲眼看看,他的残部如今所作所为,已是生灵涂炭,与他当初‘均田免赋’的初衷背道而驰。”
陈六心中依旧有些顾虑:“可李自成素有野心,万一他阳奉阴违,暗中联络旧部,反而坏了大事怎么办?”
“本侯自有防备。”赵烈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沿途派重兵看管,不给他人任何可乘之机。再者,他如今已是阶下囚,若能劝降成功,便是戴罪立功,可保一命;若敢有异心,本侯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
就在这时,亲兵再次来报:“侯爷,户部侍郎王怀安大人前来拜访,说有要事商议。”
“王怀安?”赵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倒是消息灵通。让他进来。”
片刻后,王怀安身着紫色官袍,缓步走进议事厅。他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对着赵烈拱手道:“镇北侯,听闻陕西传来急报,李自成残部作乱,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赵烈神色平静地说道:“确有此事。王大人今日前来,莫非是有什么良策?”
“良策不敢当。”王怀安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陕西乃粮赋重地,如今遭此大乱,朝廷理应速速派兵增援。只是,如今京城兵力虽足,但各镇守军职责重大,不宜轻动。依老夫之见,不如让镇北侯亲自挂帅,挑选一支精锐,前往陕西平寇,定能马到成功。毕竟,侯爷刚立磨盘山、正阳门两大奇功,威名远播,贼寇听闻侯爷亲至,定然望风而逃。”
赵烈心中暗道,这王怀安倒是“深明大义”,还特意提及他的战功,可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王怀安素来与自己不和,此次为何会如此积极地支持自己出征?
“王大人所言极是。”赵烈不动声色地说道,“本侯正有此意,打算明日便入宫请旨,率军前往陕西。”
“如此甚好!”王怀安抚掌笑道,“镇北侯英勇善战,定能早日平定陕乱,救陕西百姓于水火。老夫在朝中,定会全力支持侯爷,为大军筹备粮草,确保后勤无忧。”
“有劳王大人了。”赵烈淡淡说道。
王怀安又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待他离开后,陈六皱眉道:“侯爷,这王怀安今日言行古怪,他素来与您作对,此次为何会如此爽快地支持您出征?还特意提及您的战功,实在反常。”
“哼,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本侯岂能不知?”赵烈冷哼一声,“他定是觉得我此次出征陕西,胜负难料,若能平定乱贼,他可落得个支持军务的美名;若我战败,他便可以在朝中发难,弹劾我办事不力。更有可能,他与陕西的贼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秦峰在急报中也说了,贼寇背后有朝中大员暗通款曲,王怀安的嫌疑最大。”
“您是说,王怀安暗中勾结贼寇?”陈六大惊道,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参将令牌,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若真是如此,末将在京城定当严密监视,一旦查到确凿证据,定不轻饶!”
“目前尚无确凿证据,不可打草惊蛇。”赵烈沉声道,“你留守京城,一是要稳固防务,推行新规;二是要暗中调查王怀安的动向,看看他与陕西贼寇是否真有勾结。此次前往陕西,本侯不仅要平寇,还要查明此事。若真是他在暗中作梗,定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末将领命!”陈六躬身应道,眼神坚定。
次日清晨,赵烈身着朝服,前往皇宫面见陛下。在太和殿内,他将秦峰的急报呈给陛下,详细说明了陕西的局势。
陛下看完急报后,龙颜大怒:“李自成残部,死不悔改!竟敢再次作乱,屠戮百姓,实乃罪该万死!”
“陛下息怒。”赵烈躬身道,“陕西局势危急,若不早日平定,恐危及中原。臣愿亲自挂帅,率领张二牛所部漠北军,前往陕西平寇,救百姓于水火。”
“镇北侯有此决心,朕甚是欣慰。”陛下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许多,“你刚立大功,本应让你好生休整,可陕西之事,关乎重大,非你不可。只是,陕西贼寇势众,你此次出征,需多加小心。”
“臣遵旨。”赵烈说道,“臣还有一事恳请陛下恩准。”
“你且说来。”
“臣恳请陛下恩准,将李自成带往陕西。”赵烈说道,“李自成深知其残部内情,且磨盘山一战,我大明将士的忠勇已触动于他。臣想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他劝降旧部,减少伤亡。”
陛下闻言,眉头微蹙:“李自成乃匪首,罪大恶极,若带他前往陕西,恐生变故。”
“陛下放心,臣已做好万全准备,沿途派重兵看管,绝不给他人任何可乘之机。”赵烈说道,“再者,贼寇之中多为百姓,若能劝降成功,可免刀兵之祸,实为上策。”
陛下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准奏!朕赐你尚方宝剑,便宜行事。若有官员阻挠军务,或与贼寇勾结,你可先斩后奏!”
“臣谢陛下信任!定不负陛下所托!”赵烈躬身领旨。
离开皇宫后,赵烈立刻下令,让张二牛率领漠北军集结待命,同时派人前往京城大牢,提押李自成。
大牢之中,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血腥味。李自成身着囚服,头发散乱,却依旧难掩其身上的枭雄之气。他坐在囚牢的角落,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
当看到赵烈走进来时,李自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怨恨,有不甘,也有几分好奇。这些日子以来,他在狱中时常听到看守们谈论战事,正阳门保卫战的惨烈、磨盘山之战的大捷,还有赵烈被册封为镇北侯的消息,一一传入他耳中。他心中震动不已,昔日他只当大明官军皆是贪生怕死之辈,却没想到竟有那般忠勇之士,更没想到赵烈竟能凭一己之力,连破强敌,这让他对这位擒住自己的对手,多了几分复杂的敬畏。
“李自成,本侯今日来,是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赵烈站在囚牢外,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李自成冷笑一声,语气却不如往日那般强硬:“我乃阶下囚,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间,何来活命的机会?”
“你可知,你的残部在陕西聚众作乱,屠戮百姓,已造成生灵涂炭?”赵烈问道。
李自成脸色微变,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早已是笼中之鸟,他们所作所为,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赵烈冷哼一声,“若不是你当初揭竿而起,搅动天下,何来今日之祸?如今你的残部,打着你的旗号,四处劫掠,早已背离了你当初‘均田免赋’的初衷,沦为了真正的匪寇。”
李自成的脸色愈发难看,他猛地站起身,抓住囚牢的栏杆,怒声道:“不可能!我的部下,绝不会如此!”
“信不信由你。”赵烈淡淡说道,“本侯今日要率军前往陕西平寇,打算带你一同前往。给你一个机会,劝降你的旧部。若能成功,你便是戴罪立功,陛下可免你一死;若你执意不从,或暗中作梗,本侯定让你身首异处。”
李自成看着赵烈眼中的坚定,心中掀起了巨浪。他知道,赵烈绝非在开玩笑。磨盘山一战大明将士的忠勇,赵烈连破强敌的威名,都让他深知,自己若想活命,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我为何要信你?”李自成沉声问道,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栏杆上的铁锈沾了满手。
“本侯一向言出必行。”赵烈说道,“你若劝降成功,不仅可保性命,还可亲眼看看,你那些所谓的部下,如今正在做些什么。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那些惨死的无辜之人,都是拜他们所赐。”
李自成沉默了许久,眼中的挣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决绝。他松开栏杆,缓缓说道:“好!我随你前往陕西。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若我劝降成功,你必须保证,善待那些放下武器的百姓,不得滥杀无辜。”李自成说道,目光中带着一丝恳求。
“本侯正有此意。”赵烈点了点头,“那些百姓,皆是走投无路才被迫为寇,本侯岂会滥杀无辜?只要他们放下武器,归顺朝廷,本侯定能保他们性命,给他们一条生路。”
李自成闻言,心中稍稍安定。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
当日午时,张二牛率领漠北军在城外集结完毕。七千八百名重甲士兵,身着玄铁重甲,手持长枪盾牌,队列整齐,气势恢宏;五千七百名轻骑兵,身着皮甲,腰挎弯刀,胯下骏马嘶鸣,整装待发。
赵烈身着银甲,手持长枪,翻身上马。李自成则被两名亲兵看管着,骑在一匹劣马之上,跟在队伍后方。
“出发!”赵烈一声令下,大军浩浩荡荡地朝着陕西方向进发。
一路向西,晓行夜宿,大军行进速度极快。赵烈沿途观察民情,只见道路两旁,时有逃荒的百姓,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拖家带口,神情绝望。看到大军经过,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祈求大军早日平定乱贼,还他们一个安稳的家园。
赵烈心中愈发沉重,他让亲兵拿出部分粮草,分发给逃荒的百姓,同时下令大军加快行军速度。
这日,大军行至潼关,前方传来消息,秦峰与孙传庭已率领部分官军在此等候。赵烈心中一喜,连忙催马前行。
潼关之上,旌旗招展,秦峰与孙传庭并肩而立,正眺望着远方。秦峰一身戎装,腰间佩刀,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三日前接到京城捷报时,他正在商洛山区外围勘察贼寇动向,当场便将消息告知了孙传庭与军中将士。那些日夜与贼寇苦战、早已疲惫不堪的官军,听闻赵烈两战两捷、封侯授勋的消息,当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不少老兵热泪盈眶,拍着胸脯道:“有镇北侯这等战神,我大明何愁贼寇不平!”秦峰更是彻夜难眠,他深知赵烈的威名与战力,只要这位主心骨一到,陕西的乱局定能迎来转机。
孙传庭站在一旁,目光深邃地望着东方大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他久在陕西为官,深知流寇之猖獗、百姓之苦难,更明白官军的困境。这些日子,他耗尽心力调度兵马,却始终难以扭转战局,心中早已积满了焦虑。当秦峰将赵烈大捷与封侯的消息告诉他时,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赵烈不仅能征善战,更能凝聚人心,连磨盘山那样的恶战都能取胜,对付陕西这些流寇,必然有良方。
“来了!”秦峰突然低喝一声,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光彩。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洪流缓缓涌来,烟尘弥漫,马蹄声沉闷如雷,即便隔着数里之遥,也能感受到那股一往无前的磅礴气势。随着队伍不断逼近,玄铁重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泽,轻骑兵的身影矫健如飞,队列严整得如同刀切一般,正是漠北军的旗号。
秦峰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大步流星地走下潼关城楼,孙传庭紧随其后。两人刚到关下,赵烈的身影已出现在队伍前方,银甲映日,长枪斜挎,胯下骏马神骏非凡,隔着人群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
“末将秦峰,参见侯爷!”秦峰疾步上前,在赵烈马前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深深低下头,额头几乎触碰到地面,心中既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更有未能早日平定陕乱的愧疚。
赵烈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扶起他,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一月未见,秦峰晒得黝黑,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胡茬,显然是在陕西吃尽了苦头。“起来说话,”赵烈的声音带着真切的关切,“你在陕西孤军奋战,辛苦你了。能守住局面,不让贼寇进一步蔓延,你已立了大功。”
秦峰站起身,眼眶微红,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孙传庭走上前来,对着赵烈拱手行礼,语气恭敬而恳切:“镇北侯远道而来,一路辛劳。孙某久仰侯爷威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陕西百姓深陷水火,全仰仗侯爷解救,孙某在此代三秦父老,谢过侯爷!”说罢,他便要躬身下拜。
赵烈连忙扶住他,沉声道:“孙巡抚不必多礼。保境安民,本就是我等臣子的职责。陕西遭此大难,你坚守于此,与贼寇周旋,才是真正的劳苦功高。本侯此次前来,便是要与你同心协力,早日荡平贼寇,还百姓一个太平。”
孙传庭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他知道赵烈此言绝非客套。这位镇北侯的事迹,他早已听得太多——整顿京城、为民做主、两战大捷,每一件都彰显着他的担当与能力。有这样一位盟友,他心中的底气顿时足了许多。
就在这时,秦峰的目光落在了队伍后方,看到了被两名亲兵看管着的李自成,脸色顿时一变,上前一步低声道:“侯爷,此人便是李自成?您怎么把他带来了?”
孙传庭也注意到了李自成,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与憎恨。他与李自成的残部苦战多日,麾下将士伤亡惨重,对这位匪首自然没有半分好感。“镇北侯,李自成乃匪首,罪不容诛,带他在军中,恐生祸端啊!”
赵烈早料到他们会有此反应,淡淡说道:“本侯带他前来,自有深意。”他转头看向李自成,扬声道:“李自成,你且过来。”
李自成被亲兵推搡着走上前来,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秦峰与孙传庭,神色复杂。看到秦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当初押解途中,他曾与这位前大名府指挥佥事有过几面之缘,没想到如今他竟成了赵烈的部下,还在陕西协助剿寇。而看到孙传庭,他眼中则多了几分敌意,这位陕西巡抚,可是他残部的死对头。
“孙巡抚,秦峰,”赵烈开口道,“李自成虽为匪首,但磨盘山一战,他亲眼目睹了我大明将士为守护疆土浴血奋战、不畏牺牲的景象,心中已然动摇。此次带他前来,便是要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他劝降旧部。”
“劝降?”孙传庭眉头皱得更紧,“李自成的残部虽多为百姓,但那些首领罗汝才、贺一龙之流,个个残暴嗜杀,野心勃勃,岂会轻易归顺?更何况,李自成如今已是阶下囚,他的话,那些贼寇未必会听。”
“孙巡抚所言不无道理,但总要试一试。”赵烈说道,“贼寇之中,多是走投无路的百姓,他们并非真心想作乱,只是被首领裹挟。若能让李自成出面劝降,说清利害,让他们知道归顺朝廷可有生路,或许能减少许多伤亡。毕竟,每多一场战事,便会多许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多许多战死的将士。”
李自成听到这里,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赵烈,沉声道:“镇北侯,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只是,我的那些旧部,如今被罗汝才等人蛊惑,怕是不会轻易相信我。”他心中清楚,罗汝才、贺一龙之流,早已不是当初追随他起义的兄弟,他们只图一己之私,烧杀抢掠,早已背离了“均田免赋”的初衷。此次劝降,与其说是为了自己活命,不如说是想阻止这些人继续为祸百姓。
赵烈点了点头:“本侯知道此事不易,但你只需尽力便可。若能劝降成功,你便是戴罪立功,陛下定会从轻发落;若劝降不成,本侯也不会迁怒于你。”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但你若敢暗中联络旧部,图谋不轨,本侯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李自成心中一凛,连忙说道:“我不敢。”
孙传庭见赵烈已有决断,且言之有理,便不再反对,只是说道:“既然镇北侯已有安排,孙某便不多言。只是还需严加看管,绝不能让他有机会与贼寇暗中勾结。”
“这是自然。”赵烈转头对身旁的亲兵吩咐道,“将李自成带下去,单独看管,每日三餐按时供应,但不得与任何人私下接触,若有异动,立即禀报!”
“是!”两名亲兵齐声应道,押着李自成转身离去。
看着李自成的背影消失在队伍中,秦峰才放下心来,上前一步对赵烈说道:“侯爷,潼关城内已备好营房与粮草,您一路辛劳,先入城歇息,容末将与孙巡抚详细向您禀报贼寇的情况。”
“好。”赵烈点了点头,“事不宜迟,入城后便即刻议事。”
众人一同登上潼关城楼,朝着城内走去。潼关作为关中门户,地势险要,城墙高大坚固,只是连日来受贼寇侵扰,城中百姓脸上多了几分惶恐与疲惫。看到赵烈率领大军入城,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虽然不敢靠近,但眼中却充满了期盼与感激。不少人对着大军的方向拱手行礼,口中念叨着“镇北侯”的名字,希望这位传说中的战神能早日平定乱贼。
赵烈看着这些百姓,心中愈发坚定了早日平寇的决心。他放缓脚步,对着路边的百姓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安抚与承诺。百姓们见状,更是激动不已,欢呼声此起彼伏。
进入潼关府衙的议事厅,众人分宾主落座。亲兵很快端上了茶水,赵烈喝了一口,便放下茶杯,沉声道:“孙巡抚,秦峰,如今陕西贼寇的具体情况,还请详细说来。”
孙传庭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地图前,指着地图上标注的红点说道:“镇北侯,如今李自成残部主要分为三部,总人数约有十万之众。第一部占据商洛山区,首领罗汝才,此人狡猾多端,善用奇兵,最喜欢打伏击战,我军几次围剿都被他逃脱,还折损了不少将士。”
他顿了顿,手指移向汉中方向:“第二部占据汉中,首领贺一龙,此人勇猛善战,麾下多为亡命之徒,战斗力极强。汉中地势平坦,粮草充足,贺一龙在此囤积了大量粮草,据城而守,我军多次攻城都未能奏效。”
“第三部则占据延安,首领马守应。”孙传庭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此人极为残暴,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延安周边的州县几乎被他屠戮一空,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马守应的队伍虽战斗力不如贺一龙,但行事狠辣,民心尽失,却是最棘手的一股。”
秦峰补充道:“侯爷,这三部贼寇看似各自为战,实则暗中有所联络。每当我军集中兵力围剿其中一部时,另外两部便会出兵牵制,让我军首尾不能相顾。而且,末将发现,贼寇的粮草补给异常充足,远超寻常流寇的水平,甚至还配备了不少精良的武器,这背后定然有朝中大员暗中支持。”
赵烈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秦峰脸上露出一丝愧疚:“末将派人暗中调查,发现贼寇的粮草多是从山西、河南一带转运而来,中间有不少官员从中作梗,包庇纵容。但涉及的官员层级较高,末将能力有限,未能查到最终的幕后主使。不过,末将在调查中发现,有几批粮草的转运,与户部侍郎王怀安的远房亲戚有关联。”
“王怀安!”赵烈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果然与他有关。之前王怀安在侯府的反常表现,如今看来,绝非偶然。他定然是因为之前的过节,怀恨在心,暗中勾结贼寇,想要借贼寇之手除掉自己。
“看来,此次陕西平寇,不仅要对付城外的贼寇,还要揪出城内的内奸。”赵烈沉声道,“王怀安在朝中身居要职,若真是他在暗中作梗,事情便棘手了。不过,本侯手中有陛下所赐的尚方宝剑,只要查到确凿证据,管他是什么权贵,定能将其绳之以法!”
孙传庭与秦峰闻言,心中皆是一振。有尚方宝剑在手,赵烈便有了先斩后奏之权,对付那些暗中勾结贼寇的官员,也就更有底气了。
“镇北侯,不知您此次前来,有何破敌之策?”孙传庭问道,眼中充满了期待。
赵烈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扫过商洛、汉中、延安三地,沉吟片刻后说道:“贼寇虽有十万之众,但分散在三地,各自为战,这便是他们的弱点。本侯的计划是,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
他手指指向商洛山区:“罗汝才狡猾多端,但商洛山区地势险要,不利于大军展开。不过,他最喜欢打伏击,我们便将计就计,派一支精锐部队伪装成粮草运输队,引诱他前来劫粮,然后设下埋伏,将其一举歼灭!”
“好计策!”秦峰眼前一亮,“罗汝才贪婪成性,粮草对他来说诱惑极大,定然会上当!”
赵烈点了点头,手指又移向延安:“马守应残暴嗜杀,民心尽失,麾下将士多是被迫入伙,战斗力不强。待解决了罗汝才,我们便挥师北上,直取延安。对付马守应,我们不仅要以武力震慑,还要攻心为上,张贴告示,告知百姓与贼寇,只要放下武器,归顺朝廷,一律既往不咎,并发放粮草,安置家园。如此一来,马守应的队伍定然会不攻自破。”
“至于贺一龙,”赵烈的目光落在汉中,“汉中粮草充足,城防坚固,贺一龙又勇猛善战,不宜强攻。我们可以先解决罗汝才和马守应,切断贺一龙的外援与粮草供应,然后对汉中形成合围之势,慢慢消耗他的实力。待时机成熟,再让李自成出面劝降,想必他麾下的将士看到另外两部已灭,也会心生畏惧,不敢再顽抗。”
孙传庭仔细思索着赵烈的计策,越想越觉得可行,忍不住赞叹道:“镇北侯果然妙计!如此一来,贼寇的优势尽失,我们定能事半功倍!”
秦峰也躬身道:“侯爷英明!末将愿率领部下,执行诱敌任务,定能将罗汝才引入埋伏圈!”
赵烈看着两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既然计划已定,便即刻着手准备。秦峰,你挑选两千精锐,伪装成粮草运输队,前往商洛山区附近引诱罗汝才;孙巡抚,麻烦你调集陕西官军,配合漠北军,做好伏击准备;张二牛,你率领漠北军重甲部队,埋伏在商洛山区的必经之路,待罗汝才进入埋伏圈,便全力出击,务必将其全歼!”
“末将领命!”秦峰、张二牛齐声应道,眼中充满了战意。
孙传庭也拱手道:“镇北侯放心,孙某定当全力配合!”
赵烈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此次平寇,关系到陕西百姓的安危,关系到大明的江山稳固。本侯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奋勇杀敌,早日平定陕乱,还百姓一个太平!”
“同心协力,奋勇杀敌!”众人齐声高呼,声音震耳欲聋,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议事结束后,众人立刻分头行动。秦峰挑选了两千精锐,换上了民夫的服装,赶着装满粮草的马车,朝着商洛山区进发;张二牛率领漠北军重甲部队,连夜赶往商洛山区的埋伏地点,隐蔽起来;孙传庭则调集陕西官军,负责封锁周边道路,防止贼寇逃脱。
赵烈则坐镇潼关,统筹全局。他让人密切关注王怀安在京城的动向,同时派人继续调查贼寇粮草的来源,务必查清王怀安勾结贼寇的证据。此外,他还让人将李自成带到议事厅,再次与他谈话。
“李自成,本侯的破敌计划,你已经知晓。”赵烈坐在书案后,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待解决了罗汝才和马守应,便要你前往汉中,劝降贺一龙。你可有把握?”
李自成站在厅中,神色平静地说道:“镇北侯,贺一龙与我有过旧交,此人虽勇猛,但重情重义。若罗汝才和马守应已灭,汉中被围,我再出面劝降,晓以利害,他或许会考虑归顺。但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毕竟,他如今已是一方诸侯,未必愿意屈居人下。”
“本侯明白。”赵烈点了点头,“你只需尽力便可。记住你的承诺,若能劝降成功,本侯定会保你性命,还你一个清白之身。但你若敢耍花样,本侯定不饶你。”
“我明白。”李自成缓缓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知道,这不仅是他的活命机会,也是他弥补过错的机会。磨盘山一战大明将士的忠勇,沿途看到的百姓疾苦,都让他深受触动。他心中暗暗发誓,此次劝降,定要全力以赴,阻止更多的杀戮与苦难。
赵烈看着他,心中微微点头。他能感受到李自成的转变,或许,这次带他前来,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夜色渐浓,潼关城内一片寂静,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回荡在街道上。赵烈站在议事厅的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思绪万千。他知道,明日便是与罗汝才交锋的日子,这是他平定陕乱的第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而在京城,户部侍郎王怀安的府邸内,一盏孤灯亮至深夜。王怀安坐在书房内,手中拿着一封密信,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信是陕西的贼寇传来的,告知他赵烈已抵达潼关,制定了围剿罗汝才的计划。
“赵烈,你以为凭你的这点伎俩,就能平定陕乱吗?”王怀安冷笑一声,将密信点燃,扔进了香炉中,“老夫早已安排妥当,此次定要让你葬身陕西,永世不得翻身!”
他转身对着身后的亲信吩咐道:“立刻给罗汝才送信,告知他赵烈的埋伏计划,让他做好准备,反戈一击。另外,再给贺一龙和马守应送信,让他们即刻出兵,增援罗汝才,务必将赵烈的漠北军全歼在商洛山区!”
“是,大人!”亲信躬身应道,转身匆匆离去。
王怀安走到窗前,望着陕西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怨毒与期待。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只要赵烈一死,朝堂之上便再也无人能与他抗衡,他的权势将会达到顶峰。
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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