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朔风如刀,刮过雁门关外陡峭的崖壁,卷起零星雪沫,拍打在众人脸上,生疼。可无人眨眼,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个崖边的伟岸身影——他挟持着大辽皇帝,背影如山岳,却透着无尽的悲凉与决绝。
“陛下,萧峰是契丹人,今日却胁迫陛下,成了契丹的大罪人。此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声如洪钟,却字字泣血。
断箭猛地刺入心口,剧痛袭来,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坠入那深不见底的云雾之中。耳边是阿紫凄厉的哭喊,是段誉、虚竹肝胆欲裂的惊呼,风声呼啸,吞噬了一切……
……
痛!
撕心裂肺的痛楚并非来自胸口,而是遍布全身,仿佛每一寸骨头都被拆开又勉强拼接回去。冰冷潮湿的触感从身下传来,不再是塞外的寒雪,而是某种带着青苔腥气的湿泥。
萧峰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的阴曹地府,也不是雁门关的苍茫天空,而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氤氲着淡淡雾气的昏暗天色。古木参天,枝叶奇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从未闻过的清新气息,吸入肺腑,竟带着一丝微弱的清凉感,稍稍缓解了身体的剧痛。
这是何处?
他挣扎着想坐起,却发现自己虚弱得厉害,这具身体……似乎并非自己那历经锤炼的强悍躯体,反而异常瘦弱,且浑身是伤,衣衫褴褛,沾满泥污。
“哼,废物就是废物,测灵失败也就罢了,自己滚下山崖差点摔死,还得劳烦我们来找你!”
一个充满讥诮的少年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萧峰艰难地扭头望去,只见两个穿着统一青色道袍、梳着发髻的少年正站在几步外,一脸嫌恶地看着他。说话的是个尖下巴少年,眼神倨傲。
另一人稍胖些,语气略显不耐:“张师兄,跟他废什么话?王管事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看样子还没死透,赶紧拖回去交差,晦气!”
测灵?失败?山崖?交差?
萧峰心中巨震,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他无法理解的事实。他强忍剧痛和眩晕,用沙哑干涩的喉咙挤出声音:“二位……这是何处?你们……是何人?”
那尖下巴少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萧峰,你是摔傻了还是装疯卖傻?这里是青云宗山脚下的杂役谷!我们当然是负责管理你们的外门弟子!”
杂役?外门弟子?青云宗?
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敲击着萧峰混乱的意识。他分明记得自己已在雁门关外自尽,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叫做“青云宗”的地方?还变成了一个似乎身份低微、受人欺凌的“杂役”?
那稍胖的少年似乎懒得再多说,走上前来,毫不客气地伸手就要抓向萧峰的衣领:“赶紧起来!别装死狗了!”
就在那手即将触碰到自己的瞬间,萧峰眼神猛地一凛。那是身经百战的本能,纵然身体虚弱不堪,纵然内力全无,那属于顶尖武者的尊严和反应却刻在灵魂深处。他下意识地一抬手,精准地格开了对方的手腕,动作虽无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格斗技巧和气势。
胖少年一愣,手腕被格开的地方竟微微发麻,他愕然地看着地上这个奄奄一息的“废物”,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你……?”
尖下巴少年也皱起了眉,觉得这废物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但那点微末的反抗更激起了他的不快:“怎么?还想反抗?看来摔得还不够狠!”
他一步上前,抬脚就欲向萧峰踹去,脚上隐隐有微弱的青光流转,带起一丝风声。
萧峰瞳孔一缩,他能感觉到这一脚蕴含的力量远超寻常武夫,绝非现在的自己所能承受。他竭力向旁翻滚,狼狈地躲开了这一脚,泥水溅了一身。
“还敢躲?”尖下巴少年怒意更盛。
就在此时,一个略显怯懦但急切的声音响起:“张师兄,李师兄!王管事催得急,说再不带人回去,就要扣咱们这个月的灵石了!”
不远处,一个同样穿着杂役服饰、面色惶急的瘦弱少年探头喊道。
尖下巴少年闻言,踹出的脚顿住了,显然“扣灵石”这个词比教训一个废物重要得多。他狠狠瞪了萧峰一眼,啐了一口:“算你走运!废物,还能动就自己爬起来滚回去!要是耽误了事,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两人骂骂咧咧地转身,示意那报信的杂役少年过来帮忙。
那瘦弱杂役赶紧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几乎脱力的萧峰,低声道:“萧…萧峰,你没事吧?快,快跟他们回去吧,别再惹麻烦了……”
萧峰靠在这陌生的少年身上,浑身剧痛,心中更是波涛汹涌。他最后望了一眼这片陌生的山林,以及前方那两个对他充满恶意的高傲背影。
青云宗……杂役……测灵失败……
他,萧峰,一代丐帮帮主、南院大王,竟在身死之后,于如此诡谲的境地中,重获新生。
前路莫测,凶险未卜。但他骨子里的不屈,却被这冰冷的现实和恶意的嘲讽,悄然点燃。
他沉默着,在同伴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那迷雾笼罩的未知深处。
喜欢从天龙到青云请大家收藏:(m.yishudushu.com)从天龙到青云亦舒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