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战线的硝烟尚未散尽，天宇已在指挥部的煤油灯下铺开了另一张“地图”——不是标注着战壕与炮位的军事图，而是布满港口、商路与殖民据点的全球贸易图。图上用红笔圈出的“大英帝国”疆域几乎占了半个地球，从印度的加尔各答到中国香港，从新加坡到埃及苏伊士，密密麻麻的航线像血管般连接着这个庞大帝国的心脏。
“英国驻上海总领事昨天又去拜访法国领事馆了。”情报总长将一份密报推到桌上，纸张上还带着显影水的刺鼻气味，“我们的人听到，他临走时摔了门，用英语骂‘法国人偷走了本该属于女王的香料’。”
天宇指尖点在“新加坡”的位置，那里是英国控制的东南亚贸易枢纽，也是中方西南香料出口的必经之地。“他们不是心疼香料，是怕法、美在华势力扩张，动摇英国的主导地位。”他从抽屉里取出份《中英贸易年鉴》，上面记载着一个惊人数字：英国占据中国对外贸易的63%，光是印度鸦片每年就从中国赚走两千万银元。
“这就是他们的命门。”天宇忽然笑了，用铅笔在“长江上游”画了道线，“法、美能给我们枪炮和技术，但英国掌控着长江航运和海上通道——咱们的物资要运进来，香料、矿产要卖出去，绕不开他们的港口和舰队。”
成立专项谈判筹备组的命令当天就下了。组长由熟悉英国事务的老臣张之洞担任，他曾在伦敦留过学，能说一口流利的牛津腔英语，对英国议会的运作模式了如指掌。组员里既有海关的老关员，也有做过洋行买办的商人，甚至还有在香港教会学校读过书的年轻人——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清楚“英国人到底想要什么”。
筹备组的密室里，堆满了从各地搜集来的情报。海关档案显示，英国怡和洋行近半年来多次申请进入重庆、宜昌等长江上游港口，均被中方以“战时管制”为由拒绝；印度殖民政府的密报提到，英国种植园主对云南的橡胶和茶叶垂涎已久，认为“那里的土壤比马来亚更适合种植”；甚至连英国王室的私人信件都被破译出来，里面提到“维多利亚女王的梳妆台需要更多来自中国西南的翡翠”。
“他们想要的是‘通道’和‘市场’。”张之洞将情报分类整理，在“核心诉求”一栏写下：1. 开放重庆、万县等长江上游港口；2. 获得西南地区的橡胶、茶叶独家采购权；3. 中方承认英国在西藏的“特殊利益”。
天宇看着这三条，眉头拧成了疙瘩。尤其是第三条，触及了领土主权的底线，绝无商量余地。但前两条，或许可以作为谈判的筹码。“告诉张大人，”他对副官说，“开放长江上游港口可以谈，但要附加条件——英国必须保证中方物资在其控制港口的通行安全，不得随意搜查扣押；至于采购权，不能搞‘独家’，可以给‘优先’，前提是他们的收购价不能低于国际市场。”
筹备组很快拿出了第一份谈判方案。针对英国对贸易通道的需求，中方愿意开放重庆、宜昌作为通商口岸，允许英国商人设立洋行，但海关管理权必须由中方掌控；针对其对资源的觊觎，中方提议成立“中英西南资源开发公司”，英国以技术和资金入股，中方以资源和土地入股，股权比例51%对49%，确保中方控股。
“最关键的是平衡术。”天宇在方案上批注，“不能让英国觉得我们在疏远他们，也不能让法、美觉得我们在讨好英国。要让他们明白，合作是平等的，谁给的条件更优，我们就跟谁多合作。”他特意在方案里加了条：“若英国同意保障中方海上运输安全，中方将把每年出口香料的20%优先供应英国市场，价格比给法国低半成。”
这条“联英制法”的小计俩，是张之洞的主意。英国和法国在殖民地争夺上本就矛盾重重，用香料配额挑动他们的竞争，能让中方在谈判中更从容。筹备组还发现，英国的纺织业正面临美国的冲击，急需中国的生丝作为原料——这又成了一个潜在的筹码。
“底线要划得清清楚楚。”天宇在地图上用红笔描了道线，从西藏到香港，“涉及领土主权的，一句废话都不要跟他们说。比如西藏问题，他们要是敢提，就直接告诉他们，‘中国的西藏就像英国的苏格兰，是内政，外人无权干涉’。”
为了摸清英国的底牌，筹备组还联系了香港的华人商会。这些商人常年与英国人打交道，知道哪些是“可以谈的生意”，哪些是“碰不得的红线”。商会会长回电说：“英国人最讲‘体面’，谈判时多提‘女王陛下’‘大英帝国的荣誉’，他们就容易让步；但也最现实，得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利益，比如降低英国棉布的进口关税——他们的曼彻斯特纺织厂快撑不住了。”
基于这些情报，筹备组又调整了方案，增加了“关税优惠”条款：对英国棉布、机器等工业品，进口关税从原来的15%降至10%，但英国必须对等降低中国茶叶、丝绸的进口关税。“这叫‘利益交换’，不是单方面让利。”张之洞在会上强调，“我们降税，是为了让他们的商品进来；他们降税，是为了让我们的商品出去，公平得很。”
天宇看着修改后的方案，忽然想起年轻时在广州看到的景象：英国商人在十三行里一边喝着中国茶，一边盘算着怎么压低生丝价格；中国买办则在旁边赔着笑，心里却在算着自己的抽成。那时的谈判，是不平等的；但现在，中方手里有了筹码——资源、市场，还有刚刚稳住的战线。
“告诉筹备组，再准备一份‘b计划’。”天宇对副官说，“如果英国坚持要在西藏搞特殊利益，就启动b计划——暂时搁置谈判，转而加强与荷兰、比利时等二流列强的联系，让他们知道，中国的合作对象不止他们一个。”
筹备组的工作夜以继日地进行着。他们翻译了英国的《航海条例》《公司法》，研究了英国在印度、非洲的殖民政策，甚至连英国首相的脾气喜好都摸得一清二楚——据说那位首相是个“铁路迷”，曾说过“控制铁路的人才能控制一个国家”。
“或许可以从铁路入手。”张之洞在碰头会上提议，“我们可以邀请英国参与川藏铁路的勘探，用铁路合作换取他们在贸易上的让步。他们不是想往西藏渗透吗？我们给他们一个‘正当渠道’，但主导权在我们手里。”
这个想法让天宇眼前一亮。川藏铁路是中方早就想修的战略工程，英国若能提供技术和资金，无疑能加快进度；而将铁路合作与贸易条件捆绑，既能满足英国的部分诉求，又能守住主权底线，堪称一举两得。
当筹备组将最终方案送到天宇手上时，华北的战局已经稳定。方案的封面上写着“以利益换空间，以平衡抗霸权”，里面详细列出了对英谈判的目标、筹码、底线和应急预案，甚至还附上了英国谈判代表的性格分析和应对策略。
天宇合上方案，望向窗外。晨曦正透过云层照在阵地上，士兵们正在加固工事，远处的公路上，民夫们还在往前线运送物资。他知道，对英谈判的难度不会亚于之前的法、美谈判，这个“日不落帝国”有着根深蒂固的傲慢和精明的算计。
但他更清楚，构建多极平衡的外援体系，是中方在复杂国际环境中生存下去的关键。不能依附于任何一个列强，也不能同时得罪所有列强，要像走钢丝一样，在各种力量之间找到平衡点。
“通知张之洞，”天宇对副官说，“准备接触英国驻上海总领事，就说中方愿意就‘战后贸易重建’进行磋商。”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英国人，我们的大门是敞开的，但钥匙，握在自己手里。”
筹备组的灯光彻夜未熄，像一盏航标，指引着这场即将开始的、没有硝烟的谈判。而天宇知道，无论谈判结果如何，有一点绝不会变——中国的命运，必须由中国人自己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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