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夭把最后一块桂花糕放进油纸包时，窗外的天刚擦过一丝墨蓝——离子夜启程还有一个时辰，可王府的马厩方向已经传来了动静。她提着行囊走到庭院，就见林风正蹲在“踏雪”的马厩前，手里拿着一块浸了温水的布，细细擦拭着马背上的鞍鞯。月光落在“踏雪”银白的鬃毛上，泛着柔和的光，这匹战马是一年前萧夭在边疆驯服的，当时它腿受了伤，萧夭用草药给它敷了半个月才好，从此便成了她最信赖的坐骑。
“郡主，您怎么醒这么早？”林风见她过来，赶紧站起身，手里的布还滴着水，“鞍鞯我已经擦三遍了，马蹄铁也检查过，您放心，绝不会出问题。”他说着，指了指马厩旁堆着的行囊，“赵磊正在清点您要带的东西，阿恒在整理药箱，说怕路上遇到需要帮忙的村民，特意多装了几盒止血散。”
萧夭走到行囊旁，弯腰翻开最上面的一个布包——里面是给苏婉的胭脂，用描金的盒子装着，是皇城“凝香阁”的新品。上次苏婉托人捎信时，在信里提过一句“最近医庐忙，连梳头的功夫都没有，更别说涂胭脂了”，当时萧夭就记在了心里，庆功大典前特意让林风去买了两盒，一盒正红色，一盒桃花色，想着苏婉皮肤白，涂着肯定好看。
“林风，”萧夭拿起胭脂盒，指尖碰了碰冰凉的盒面，“苏婉喜欢素雅的颜色，桃花色应该更适合她，你把正红色的收起来，等下次回来再带。”
林风赶紧应下，伸手要接胭脂盒，却被萧夭拦住了。她打开桃花色的胭脂盒，用指尖蘸了一点，在自己手背上试了试——颜色淡淡的，像春天药谷里刚开的桃花，她满意地笑了：“这个颜色正好，苏婉肯定喜欢。”
这时，赵磊扛着一个大包袱走了过来，额头上还沾着汗：“郡主，您要带的《百草图谱》我找着了，是新修订的版本，里面标注了北疆特有的‘寒根草’和‘火焰花’，我特意用布包了三层，怕路上磨坏了。还有您母亲的樟木盒子，我也放在了最安全的地方，垫了软布，不会磕着。”
萧夭接过《百草图谱》，封面是深蓝色的布面，上面用丝线绣着“百草”二字，是她亲手绣的。她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一张纸条，是阿竹上次捎信时写的：“师父，药谷的‘雪参’旁边长了一种新草，叶子是紫色的，我们不敢动，等您回来看看。”萧夭把纸条折好，放回书里，心里想着：等见到阿竹阿蛮，一定要带他们去看看那株紫色的草，说不定是能治北疆冻伤的好药。
“赵磊，你把我药囊里的针灸包拿出来，我检查一下。”萧夭说着，接过赵磊递来的药囊。药囊是用粗布做的，上面绣着一个“药”字，是苏婉给她缝的。她打开药囊，里面整齐地放着银针、艾条和几个小瓷瓶，每个瓷瓶上都贴着标签，写着药名和用法。她拿起银针，对着月光看了看——针身光亮，没有一点锈迹，这是她用了五年的银针，每次出远门都带着，救过不少将士百姓的命。
“郡主，您放心，银针我都用酒精消过毒了，艾条也是上个月新晒的，还带着艾草的香味。”阿恒提着药箱跑过来，脸上带着笑，“我还在药箱里放了驱蚊药，是用药谷的艾草和薄荷做的，山里夜蚊子多，涂了这个就不咬了。上次我跟阿蛮学的，您闻闻，是不是很香？”
萧夭接过阿恒递来的驱蚊药，打开盖子，一股清新的艾草味扑面而来，和药谷的味道一模一样。她笑着摸了摸阿恒的头：“阿恒越来越能干了，以后去北疆，这个驱蚊药正好给将士们用，他们在野外扎营，总被蚊子咬得睡不着。”
阿恒听到这话，眼睛立刻亮了：“真的吗？那我回去跟阿蛮学学，多做些，下次带给北疆的将士们！”
几人正说着，萧逸辰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食盒里冒着热气：“天快凉了，我让厨房做了些肉干和麦饼，你们路上饿了吃。还有这个，是用你母亲生前爱喝的菊花茶泡的，装在保温的瓷壶里，路上能喝上热的。”他说着，从食盒里拿出瓷壶，递给萧夭，“过了青杉林，山路会更难走，那里有个岔路口，左边是去药谷的，右边是去黑石村的，以前有村民走错路，你们要多留意。”
萧夭接过瓷壶，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像是母亲生前给她递茶时的温度。她点了点头：“爹，您放心，我记着呢。等从药谷回来，我给您带药谷的新茶，比菊花茶还香。”
萧逸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爹等着。路上注意安全，要是遇到什么事，就让林风他们传信回来，别硬扛着。”
“我知道了。”萧夭说着，把瓷壶放进行囊，又看了看天色——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银色的月光洒在庭院里，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林风说着，牵起“踏雪”，又把另外两匹马牵了过来——一匹叫“追风”，是赵磊的坐骑；一匹叫“闪电”，是阿恒的坐骑。三匹马都精神抖擞，打着响鼻，像是知道要去药谷，格外兴奋。
萧夭翻身上马，握住缰绳，回头看了看王府的大门——朱红色的大门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庄重，萧逸辰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那个空食盒，正看着她。她心里一暖，朝着萧逸辰挥了挥手：“爹，您回去吧，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萧逸辰点了点头，也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林风、赵磊和阿恒也翻身上马，跟在萧夭身后。三匹战马踏着月光，朝着城外的方向跑去，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在为他们的归程伴奏。
出了皇城，路面从青石板变成了泥土路，刚下过雨，路面有点湿滑，林风放慢了马速，提醒道：“郡主，前面就是青杉林的入口了，路面有点滑，咱们慢着点走。”
萧夭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青杉林——月光透过杉树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星星。她想起上次离开药谷时，也是从这条路上走的，阿竹阿蛮站在青杉林的入口，手里拿着她爱吃的野山楂，一直挥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杉树林里，才舍得回去。
“郡主，您看，青杉林里有萤火虫！”阿恒突然指着树林里，兴奋地喊道。
萧夭顺着阿恒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几只萤火虫在树林里飞，发出微弱的绿光，像小小的灯笼。她笑着说：“阿恒，你还记得吗？上次我们去药谷，阿蛮带我们去抓萤火虫，你抓了一只，放在瓶子里，结果晚上萤火虫飞走了，你还哭了好久。”
阿恒听到这话，脸立刻红了：“郡主，您别笑我了，那时候我还小嘛。现在我长大了，能保护您了！”
赵磊在旁边笑着说：“阿恒现在确实长大了，上次在北疆，还救了一个受伤的将士呢。”
几人说着，走进了青杉林。杉树的枝叶很密，把月光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偶尔几缕月光透过缝隙洒下来。树林里很安静，只有马蹄声、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和远处传来的虫鸣。
“郡主，咱们歇会儿吧，喝口水，也让马喘口气。”林风说着，勒住了马。
萧夭点了点头，翻身下马。赵磊从马背上取下食盒，拿出麦饼和肉干，阿恒则打开瓷壶，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菊花茶。几人坐在一棵大杉树下，吃着麦饼，喝着菊花茶，月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
“郡主，您还记得吗？上次我们在北疆，也是这样坐在树下吃干粮，那时候您还说，等打完仗，就带我们去药谷，尝尝苏姑娘做的野菜团子。”赵磊咬了一口麦饼，笑着说。
萧夭点了点头，心里想着：等这次到了药谷，一定要让苏婉做野菜团子，还要让秦峰买烤红薯，和大家一起坐在医庐的炉边，像以前一样说说笑笑。
“阿恒，你回去见到阿蛮，要跟他好好学学认草药，以后在北疆，咱们就能自己采草药了，不用总麻烦药谷的人。”萧夭看着阿恒，认真地说。
阿恒用力点头：“我知道了，郡主！我已经把《百草图谱》背下来了，就等着阿蛮教我认实物呢！”
几人歇了一会儿，又翻身上马，继续往药谷的方向走。出了青杉林，路面变得更难走了，全是青石路，刚下过雨，石头上长满了青苔，很滑。林风小心翼翼地牵着马，时不时提醒大家：“小心脚下，这块石头滑！”
萧夭骑着“踏雪”，慢慢往前走，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坳里——那里有零星的灯火，像天上的星星，她知道，那是药谷的方向。心里突然变得急切起来，想起阿竹阿蛮在药谷里等着她，想起苏婉在医庐里煮着姜汤，想起秦峰在镇口买着烤红薯，她忍不住加快了马速。
“郡主，慢点，前面的路更滑！”林风赶紧喊道。
萧夭放慢了马速，心里却像长了翅膀，恨不得立刻飞到药谷。她摸了摸腰间的青纹玉佩，又碰了碰胸前的冰魄石，心里想着：阿竹、阿蛮、苏婉，我快到了，你们等着我。
月光下，三匹战马的身影在山路上渐行渐远，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像是在诉说着归心似箭的期盼。前方的灯火越来越近，药谷的草木香似乎也越来越浓，萧夭知道，她离那个充满温暖和回忆的地方，越来越近了。
刚转过一道山弯，林风突然勒住马，手里的缰绳攥得紧紧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郡主，前面的路不对劲，你们先停下！”
萧夭立刻拉住“踏雪”的缰绳，阿恒和赵磊也赶紧停下马，顺着林风指的方向看去——前方的青石路中间，有一块半人高的青石微微倾斜着，石头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连日下雨导致土壤松动，让这块青石滑了下来。路面本就不宽，这块青石占了大半，剩下的空隙连马都过不去。
“郡主，这块青石看着不轻，咱们绕着走吧，旁边的草丛虽然密，但小心点应该能过去。”林风翻身下马，走到青石旁，用手推了推——青石纹丝不动，他又蹲下身，查看青石底部的泥土，“底下的土已经松了，要是硬搬，说不定会把旁边的石头也带下来，不安全。”
萧夭也下了马，走到青石旁。她蹲下身，摸了摸青石表面的青苔，又看了看路面——这条路是村民上山采药的必经之路，旁边的草丛里还留着村民踩过的脚印，显然昨天还有人从这里过。“不行，不能绕着走。”萧夭站起身，看着林风，“你看旁边的草丛，里面全是碎石，要是村民带着药篓走，很容易滑倒。而且这块青石要是不固定好，下次下雨，说不定会整个滑下来，把路堵死，到时候村民就没法上山采药了。”
赵磊听到这话，立刻放下马背上的行囊，从里面拿出撬棍和几块碎石：“郡主说得对，咱们把这块青石垫稳了，既方便自己走，也方便村民。我这就去拿工具，阿恒，你跟我一起。”
阿恒也赶紧下马，跟着赵磊去拿工具。林风看着萧夭，眼里带着几分敬佩：“郡主，您总是想着村民，之前在北疆，您也是这样，不管多忙，都会帮村民修房子、看病。”
萧夭笑了笑，蹲下身，用手扒开青石旁边的泥土：“我是北疆的护境使，保护北疆的百姓是我的责任，但药谷的村民也是大胤的百姓，我不能看着他们有危险。而且，我在药谷住了一段时间过，村民们都很照顾我，现在我有能力了，也该帮帮他们。”
说话间，赵磊和阿恒拿着工具回来了。赵磊扛着一根铁制的撬棍，撬棍的一端已经磨得发亮，是他在边疆时用来修路的；阿恒则抱着几块大小不一的碎石，还有一块木板，是从马车上拆下来的，用来垫在青石下面。
“郡主，咱们怎么弄？”赵磊把撬棍放在青石旁边，喘着气问。
萧夭站起身，指了指青石的底部：“林风，你力气大，用撬棍把青石撬起来一点，我和赵磊把碎石塞进去，阿恒负责把木板垫在下面，固定住青石。注意安全，要是撬不动，就别硬来，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林风点了点头，双手握住撬棍，把撬棍的一端塞进青石底部的缝隙里，然后用力往下压——撬棍发出“嘎吱”的响声，青石慢慢向上抬起了一点，露出了下面的泥土。
“快，把碎石塞进去！”萧夭喊道。
赵磊赶紧拿起一块最大的碎石，塞进青石底部的缝隙里，萧夭也拿起一块碎石，塞在旁边。青石被碎石顶住，不再往下滑，林风松了口气，又调整了撬棍的位置，继续往下压——这次青石抬得更高了，阿恒赶紧把木板垫在青石下面，用碎石把木板固定好。
“再加把劲，把青石推到原来的位置！”萧夭喊道。
林风、赵磊和阿恒一起用力，推着青石往原来的位置挪。青石很重，几人憋得脸都红了，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泥土里。萧夭也伸手推着重石，手指被石头边缘的青苔蹭得有点疼，但她没有松手——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带着她在城郊修路，也是这样，和村民们一起搬石头、填泥土，虽然累，但心里很踏实。
“快了，再加把劲！”赵磊喊道。
随着一声“轰隆”声，青石终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底部被碎石和木板固定住，再也不会滑动了。几人松了口气，都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阿恒看了看萧夭的手，发现她的手指被蹭破了，还在流血，赶紧从药箱里拿出止血散和纱布：“郡主，您的手流血了，快包扎一下。”
萧夭看了看自己的手，笑着说：“没事，一点小伤，不碍事。”
“怎么能不碍事呢？”阿恒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给萧夭的手指涂止血散，“这止血散是阿蛮给我的，说止血效果特别好，您忍忍，涂上去有点疼。”
萧夭点了点头，看着阿恒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林风和赵磊也走过来，看着她的手，眼里带着担心：“郡主，下次遇到这种事，您别亲自上手，让我们来就行，您的手要是伤着了，怎么给村民看病？”
萧夭笑着说：“没事，咱们是一起的，不能什么事都让你们做。而且，这点小伤，不影响我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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