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衔山的风裹着雪沫,像无数把细碎的冰刀,刮在人脸上生疼。哈巴速勒住马缰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突然被远处一抹异样的红刺中 —— 兰州城的方向,浓黑的烟柱正从城头翻涌而上,火舌舔舐着青灰色的砖面,在灰蒙蒙的天幕下烧得刺眼,连风里都飘着焦糊的味道。
“统帅!你看!” 身旁的阿其那声音发颤,手指死死指着那片火光,指节都泛了白,“兰州城…… 兰州城着火了!是粮草营?还是……”
“闭嘴!” 哈巴速猛地攥紧马鞭,鞭柄上的兽皮被他捏得变了形。他原本以为留了三千铁骑看守兰州,就算明军有异动也能撑到自己回援,可眼下这火,烧的哪里是城池,分明是他的后路。胸中的怒火瞬间窜上头顶,粗哑的嗓音在风雪里炸得发脆:“这群废物!连个城都看不住,还敢自称草原的雄鹰!”
骂完,他猛地转头看向山坡上那道立如青松的身影 —— 岳承嗣一身银甲沾着雪,勒马立于阵前,目光冷得像西北的冰原,明明隔着数百步,却像有把无形的刀压在哈巴速的心头。哈巴速咬着牙,马鞭狠狠指向岳承嗣,嘶吼里带着几分色厉内荏的慌:“杂碎!别以为烧了个城就能赢我!等我回去平了叛乱,再出来扒你的皮!你当本将的本事,就只有这么点吗?撤!快撤!”
军令喊得急,蒙古兵慌忙收拢阵型,朝着马衔山山脚奔去。可刚跑出去半里地,哈巴速下意识回头清点人数,脸色 “唰” 地一下沉得像块浸了血的猪肝 —— 出发时的八千铁骑,此刻竟只剩不到五千人的影子,队伍拉得稀稀拉拉,不少人肩头渗着血,战马喘得直吐白气,连蹄子都在雪地里打晃。
“怎么回事?!” 哈巴速一把揪住身旁副将的衣领,掌心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语气里满是暴戾的慌怒,“我的人呢?我的八千骑呢?!”
副将被他吓得浑身发抖,说话都打了结:“将、将军,方才您去追敌军时,明军从山坡上扔滚木、雷石,还有掺了冰碴的雪球,不少弟兄连人带马摔下山坡…… 后来他们又用弓箭袭扰,还绕到后面断了咱们的尾巴,这一路下来,已经、已经牺牲两千多弟兄了!”
“明狗!只会玩这些阴沟里的伎俩!” 哈巴速一把推开副将,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马吃痛嘶鸣一声,疯了似的往前冲。他心里慌得厉害,兰州城若丢了,他们这群人就是无根的野草,只能在明军的追击中被慢慢耗死,“快!速速跟我去解兰州之围!晚了就全完了!”
而此刻的山坡上,岳承嗣正抬手按住腰间的佩刀,刀鞘上温玉薇绣的缠枝莲沾了雪,指尖触到针脚时,心里竟软了一下。他对着身后的亲将们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追击!只许用弓箭射敌后阵,不许靠近缠斗 —— 先耗光他们的力气。”
“诺!” 亲将们齐声应下,转身去调度兵马。很快,藏在马衔山后的备用马匹被牵了出来,三千余骑将士迅速换乘 —— 每人两骑,是岳承嗣早在出征前就定下的计策,就为了此刻能咬住蒙古兵的尾巴。
岳承嗣走到乌骓马身边,抬手拍了拍它的脖颈。这匹黑鬃马从岳家寨起就跟着他,一路拼杀到如今,马身还沾着方才厮杀的血渍,此刻却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像个懂事儿的老伙计。“老伙计,你先歇一歇。” 他声音放得轻,指尖拂过马耳旁的旧疤 —— 那是此前厮杀时替他挡下伤害留下的,“后面的路,让小家伙来。”
说着,他转向旁边的小白马。这匹马通体雪白,连鬃毛都透着软,是他大婚前夕特意从军中挑的 —— 温玉薇怕烈马,他便在军中马场里寻了最温顺的一匹,连马鞍都让工匠磨得光滑,就怕硌着她。出征前,他还特意嘱咐亲兵照看着,如今带在身边,倒像是把她的牵挂也带在了身上。此刻小白马正低头啃着雪地里的枯草,见他过来,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背,连呼吸都轻得怕惊着人。
岳承嗣伸手抚摸着白马的鬃毛,指尖触到柔软的毛时,心里突然空了一下。出征那晚,温玉薇送他到营门口,手里攥着马鞍的流苏,小声说 “这匹马性子软,你带着它,就当我陪着你了”,眼下战火纷飞,他骑着这匹马追敌,倒真像她在身边轻声叮嘱一般。“小家伙,” 他声音放得更柔,连呼吸都轻了些,“虽然你没上过战场,但此战,就拜托你了。想来,这也是玉薇的意思 —— 她总盼着我能平安。”
说罢,他翻身上马,一名马夫牵着乌骓马跟在身后。岳承嗣手提长枪,枪尖映着雪光,朝着坡下大喝一声:“冲!”
小白马似是听懂了他的话,四蹄踏雪时竟没半分慌乱,蹄子落在雪地里,只留下浅浅的印子,速度却丝毫不输那些久经沙场的战马。身后的明军将士紧随其后,马蹄声汇成一片轰鸣,震得山坡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像场细碎的雪雨,朝着逃窜的蒙古兵追去。
没过多久,明军便追上了蒙古兵的后阵。哈巴速回头望去,只见明军人马浩荡,雪白的战马在雪地里连成一片,像股白色的洪流,正朝着自己这边涌来,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刚想下令反击,就见明军阵中闪过一片银光 —— 上百名火铳手列成阵型,枪声在风雪里格外刺耳,紧接着,上千名弓箭手齐射,箭雨如蝗,朝着蒙古兵的后阵落去。
“噗噗噗” 的声响不断传来,蒙古兵像割麦子似的倒下一片,鲜血渗进雪地里,融成一片刺目的红。哈巴速看着身旁的亲兵中箭落马,马嘶声、惨叫声混在一起,心像被人用刀剜着疼,却又慌得不敢停 —— 他知道,一停就是全军覆没。“加快速度!再快些!” 他对着身旁的阿其那嘶吼,声音都变了调,“兰州城就在前面!到了城门口就安全了!”
阿其那赶紧催马,蒙古兵拼尽全力奔逃,可明军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像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又跑了约莫半个时辰,兰州城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城头的旗帜在风里飘着,哈巴速刚松了口气,就朝着城头大喊:“开门!快开门!我是哈巴速!后面有明军追来,快放我们进去!”
而此刻的兰州城头,岳平正扶着垛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风里飘着血腥味,他盯着城下的蒙古兵尸体,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 昨天晚上,他带着一千弟兄趁着夜色摸进兰州城,约定好等大哥的追兵到了,就里应外合,可现在……
“统领!” 一名小校匆匆跑来,单膝跪地时声音都在抖,手里的战报攥得皱巴巴的,“城内的蒙古兵已悉数斩杀,剩余五百余俘虏已押入大牢!不过…… 不过咱们也损失了四百多弟兄,李二哥、刘大哥他们…… 都战死殉国了,尸体还在西城门下……”
“四百多……” 岳平重复着这三个字,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李二哥是岳家寨的老伙计,小时候总把烤好的红薯塞给他;刘大哥此前还在操练场上替他捡过掉落的长枪,笑着说 “统领要是拿不稳,将来怎么帮岳帅撑住局面”,可现在,他们都成了 “战死殉国” 四个字。他猛地攥紧垛口,指节都泛了白,眼眶发热,却又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 战场上,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先别管将士们的尸骨了。” 岳平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哑,“等此战结束,我去跟大哥请功,好好安葬他们,让他们魂归岳家寨。现在,看好城头,弓箭上弦,火铳备好 —— 别让城外的哈巴速冲进来!”
小校刚领命起身,岳平就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支黑色的队伍正朝着城门奔来,而他们身后,一片雪白的人马紧随其后 —— 那是大哥岳承嗣的追兵,银甲在雪光里闪着光,是他们的援军。他立刻拔出佩刀,刀刃映着城头的火光,对着城头上的士兵们大喝:“都打起精神来!哈巴速到城下了!弓箭准备 —— 他敢靠近,就射!”
城头上的士兵齐声应和,弓箭拉得满弦,目光紧紧盯着城下的哈巴速。风裹着雪,吹得旗帜猎猎作响,兰州城的城门紧闭,像一张咬碎退路的嘴,将哈巴速和他的残兵,死死困在了明军的前后夹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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