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城的雪下得发黏，粘在岳平蒙着羊皮的帽檐上，结成一层薄冰。他靠在粮屯西侧的矮墙后，耳朵贴紧冻得发僵的木墙 —— 墙那头，蒙古兵巡营的脚步声正慢慢远去，夹杂着几句含糊的草原话，无非是抱怨天寒、念叨哈巴速领着大部队追敌的事。
“统领，刚数着号角响过两回了。” 身旁的斥候李三猫着腰凑过来，手指在雪地里划了道短横，“头回是哈巴速带八千骑出城，第二回是半个时辰前，估摸着他们早追进马衔山了。”
岳平点头，抬手按了按腰间 —— 那里别着个油布包，里面裹着三袋烈酒，原是给弟兄们御寒的，此刻倒成了破局的关键。他转头看向身后隐在雪幕里的人影，一千人的小队早按之前的部署拆成四队：一队两百人随他守粮屯，二队两百人负责烧兵营，三队三百人混进巡营队伍，四队三百人提前摸上城头，此刻都裹着从蒙古兵身上扒来的皮袄，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四队那边有信没？” 岳平低声问。“刚传回来的，城头四百守军，一半在垛口打盹，一半围着烽火台烤火，弟兄们已经摸掉了西角楼的哨兵，就等咱们这边火起。” 李三刚说完，粮屯正门突然传来脚步声 —— 是两个蒙古兵扛着粮袋经过，领头的兵卒还在骂：“巴力速将军也是，明狗就那点人，还带八千骑去追，留咱们守这些破粮囤，冻得手都伸不直。”
岳平使了个眼色，身旁两个明军立刻摸过去，趁着对方转身的瞬间，一手捂嘴、一手弯刀抹喉，尸体被轻轻拖到矮墙后，连点血星都没溅在粮袋上。
粮屯里堆着近万石粮草，每堆粮囤间都留着窄道，地上还能看见白天泼火油时留下的深色痕迹。岳平指挥一队兵卒将剩下的火油桶全部打开，顺着粮囤缝隙往下淋，刺鼻的油味混着雪气，呛得人嗓子发紧。“留两个人守在这里，听我信号再点火，其他人跟我去兵营那边接应二队。” 他刚吩咐完，远处突然腾起一团火光 —— 是二队得手了。
兵营离粮屯不过半里地，此刻军帐已烧得噼啪作响，火舌窜起两丈高，把半边天都映红了。帐内的蒙古兵慌了神，有的光着脚、有的只穿了半边甲就往外冲，连刀鞘都挂在帐杆上没摘。一个蒙古百户扯着嗓子吼：“快拿水桶！去河边打水！粮屯要是烧了，咱们都得被将军砍头！”
混乱中，三队的明军早已混进拿桶的队伍里。走在最前面的两个蒙古兵还在抱怨：“早知道跟将军去追敌，在这救火冻死人。” 话音未落，旁边的明军突然捂住他的嘴，匕首顺着脖颈划过去，鲜血溅在雪地上，瞬间冻成暗红的冰碴。另一个蒙古兵刚要叫喊，也被人从背后捅穿肚子，尸体被迅速拖进旁边的巷子。
等剩下的蒙古兵扛着水桶走到河边，埋伏在芦苇丛里的两百名明军突然冲了出来。这些人从清晨就躲在这里，皮袄上积的雪厚得能捏成团，此刻举着弯刀扑过去，蒙古兵根本来不及反应。有的被砍倒在雪地里，有的掉进结冰的河里，挣扎着就被冻住手脚。没一会儿，河边就堆了四百多具尸体，明军们接过水桶装满水，浩浩荡荡往粮屯方向去 —— 那里才是真正的火场。
“你们怎么才来？” 粮屯外，一个穿着黑色皮甲的蒙古大统领正叉着腰骂，他是哈巴速留下的副将，手里握着柄镶银弯刀，“快进去救火！每堆粮囤都得守住，少一粒粮食，老子砍了你们！”
明军们应着声冲进去，有的假装扑火，有的悄悄摸向人群。一个明军瞅准蒙古小尉背对着自己，突然将水桶扣在对方头上，冰水顺着皮袄往下流，小尉刚要转身怒骂，匕首已从他肋骨间捅进去。没等尸体倒地，混在人群里的几个明军突然扯着嗓子喊：“明军来了！明军摸进城了！快逃啊！”
这一喊瞬间炸了锅。粮屯里本就乱作一团，蒙古兵听见 “明军” 两个字，顿时慌了神，有的扔了水桶就往门口跑，有的四处张望找武器，还有的误把身边的同伴当成敌人，抬手就推搡起来。“别乱！哪来的明军！” 大统领嘶吼着挥刀砍向旁边的兵卒，想镇住场面，可混乱像潮水一样漫开，根本压不住 —— 有明军故意撞翻装满水的桶，让地面结上薄冰，蒙古兵踩在上面摔得人仰马翻；还有人往火堆里扔粮袋，火星子溅得更高，吓得更多人往门外挤。
“不对！这些人是明狗！” 大统领突然瞥见一个 “蒙古兵” 抬手时，袖口露出半截红巾 —— 是方才混战时被火燎开的皮袄。他猛地挥刀砍向身旁的人，刀刃劈在对方肩上，却没听到熟悉的草原话惨叫，反而看见那人反手一刀刺过来。可这时再喊 “有诈” 已经晚了，蒙古兵们要么在挤搡中摔倒，要么只顾着逃命，根本没人听他指挥。
岳平刚从兵营赶回来，见混乱已起，立刻从腰间解下信号箭，拉弓射向天空 ——“咻” 的一声，信号箭在火光里划出一道弧线。城头上突然传来喊杀声，是四队的明军动手了！三百弟兄从垛口冲下来，见着蒙古兵就砍，城头的守军本就松散，此刻被 “明军进城” 的传言吓得魂飞魄散，没一会儿就倒了一地。
“统领！西城门拿下来了！” 四队队长浑身是血地跑过来，“弟兄们守着城门，没放一个蒙古兵跑出去！”
岳平点头，挥刀劈开面前一个慌不择路的蒙古兵，大声喊道：“顺势掩杀！别放跑一个！” 明军们士气大振，有的爬上粮囤往下扔燃烧的干草，有的堵住粮屯出口，把蒙古兵往火场里逼。大统领见大势已去，想往东门跑，却被李三从背后捅了一刀，踉跄着扑在粮囤上，瞬间被火舌吞没。
巡营的两百蒙古兵听到 “明军进城” 的喊声赶过来时，迎接他们的是早已列好阵的明军。没等他们摆开队形，明军就冲了上去，弯刀起落间，尸体很快堆成了小山。雪还在下，却盖不住地上的血迹和燃烧的余温，粮屯的火还在烧，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红光。
“统领，战场收拾得差不多了，俘虏了两百多蒙古兵，伤员都抬到城里的医帐了。” 李三跑过来汇报，手里还攥着一面蒙古兵的旗帜。岳平看向远处的马衔山方向，虽然看不见人影，但他知道，岳承嗣很快就会带着队伍回来。“留三百人守着粮屯和城门，剩下的跟我去东城门接应。” 他沉声道，手里的弯刀还在滴着血。
明军们立刻行动起来，脚步声踏在雪地上，发出整齐的声响。兰州城的风里，终于没有了蒙古兵的嘶吼，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声 —— 那是他们等的人，正朝着这里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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