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剑山行政区划自上而下分为道,县,乡。
百花乡有几十万的户籍人口,这片土地上,赵,张,李,王四姓望族世代扎根,如今更各自执掌着当地的四大支柱政学军商,是当之无愧的乡望所在。
而前文提及的那位少年才俊刘苏,无论是文试榜首的骄人成绩,还是仅次于画才子的武学造诣,他的声名是自入学一年级初,便开始传遍乡里的。
刘苏自幼便与同龄孩童不同,其父刘氏与母苏氏自启蒙之初,便不以稚子视之,而是待若平辈。在这三口之家,竟得与父母成鼎足之势。
初入一年级的学子们,不约而同地分出了三六九等来。
最显赫的当属名门望族的子弟。这些孩子因家中重教,不仅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间更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气度,眉宇间总含着几分居高临下的神色。
次之是豪门,商贾的儿女。这些新贵子弟比上不足,比下是绰绰有余的。他们衣着光鲜,最惹眼的是他们的眼中早早便养出的那股子算计劲儿。
最末等的便是寒门学子了。粗布衣衫,身形瘦小,站在学堂里显得格外瑟缩。
刘苏家自是第三者了,开学时正是秋初,故而穿着打扮是凉爽的,草鞋配短打。
一日,恰有两个二年级的豪门子弟来收保护费。众学子皆乖乖奉上银钱,唯独刘苏伏案疾书,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这二人何曾受过这般轻慢?当下便涨红了脸。及至放学时分,早已在校门外槐荫下候着。
刘苏与同学结伴而行。谁知那同窗一眼瞥见树荫下环抱双臂的两位学长,顿时面色煞白,竟连招呼也不打,转身就往校园方向狂奔而去。
这个比刘苏瘦弱的同学,起初确实被恐惧攫住了心神。待惊魂稍定,他立刻奔向教师办公室寻求帮助。
当他们重返现场时,映入眼帘的景象令那同学终生难忘: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两个高年级学生,此刻正狼狈地匍匐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而刘苏静静地站在一旁,额角渗出的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流淌……
这样的校园霸凌事件早已屡见不鲜。大多数遭遇堵截的学生家长,要么选择忍气吞声,要么便是通过校方调解,最终以息事宁人收场。
那日刘苏满脸血污的模样被许多人目睹,此事很快便在乡城传得沸沸扬扬。
刘家小儿归家后,其父一面为他清理伤口,一面不住地夸赞儿子有胆有谋。更令四邻诧异的是,素来勤学的刘苏次日竟破天荒地未去学堂。
待当日晚间,那两个拦路学童的家长携着重礼登门致歉。自此之后,不仅刘苏声名鹊起,连他班上的同窗们也再未受过高年级的滋扰。
刘家少年远超同龄人的沉稳气度,早已让街坊邻里啧啧称奇,常叹“生子当如刘家郎”。
待到学年终考放榜那日,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刘家少年竟以全科满分的傲人成绩,力压一众名门子弟,独占鳌头。
须知这城中望族,拥有这此间最好的资源,子弟自幼得名师指点,眼界胸襟自然非寻常人家可比。历年榜首,向来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而今这寒门学子刘苏,竟以惊才绝艳之姿,将诸多天之骄子尽数踩在脚下。
自此,他不再是刘氏一门的私藏珍宝,更成了人们交口称赞的“人民群众的好儿郎”……
时间转至当下。
数日前,刘苏在最终年考中再度拔得头筹,至此已创下“九连冠”的辉煌纪录,成为万剑山千年学统中首位达成此等成就的学子。
然而此事需辩证看待。刘苏虽是开此先河者,却非唯一能达此境之人。
究其缘由,乃是多数才俊在乡学连番夺魁后,便会接到县学递来的橄榄枝。若仍能大放异彩,更会获得剑城名校的青睐。
而刘苏却婉拒了县学邀约,遂成同窗口中的“乡学魔君”……
即便强如刘苏,九冠王。想要进入万剑山至高学府剑院,还需与同届天骄俊杰一道,在最终的“魁首遴选”上争夺那唯一的名额。
遴选当日,东方天际泛出银白。
刘苏踏着青石巷里未散的露气来回疾奔数趟,待筋骨舒展,热意蒸腾,方折返家中院落。
少年自檐下取出父亲那柄斑驳古剑。剑锋点露,寒芒乍现处惊起三枚落叶;收势时剑吟清越,余震引得刃口微颤如蝉翼。
盥洗罢,灶间已飘来氤氲香气。粗陶碗里红苕稀饭泛着琥珀光泽,竹屉中卧着浑圆白胖的包子,揭盖时腾起的热气裹挟着肉香,菌香与笋香。
“母亲这手艺,怕是连料理师都要甘拜下风。”少年鼓着腮帮含糊赞叹,三口便吞下掌大的包子,烫得直呵气也不肯放慢。
料理师,是食之一道修炼者的统称。
苏母眼底映着孩子风卷残云的吃相:“小苏,今夜想添什么菜?”
少年举箸的手悬在半空,喉结滚动间,味觉记忆如潮水翻涌。
上月的酒糟河虾鲜得人吞舌,前旬的荷叶粉蒸肉香透三条街巷,偏生母亲总爱换着花样,教人念想着旧味却难再得。
“要西市现捞的鲈鱼,片得薄如蝉翼,炭火炙得两面金黄。”少年眸子星光闪耀,筷尖在空中有力一点,“再要井水镇过的冰粉,浇山楂蜜,缀脆李片!得是南门张记的蜜,别家的太甜”……
乡院门前,那株百年老槐的荫蔽下,竹椅扶手早已被岁月摩挲出温润的暗红包浆,守门人张三半阖着浑浊的双眼。
四大才子的华盖马车远远停在数里之外,随行仆役皆被勒令止步。
四位锦衣公子接踵而至,虽都向张三执礼甚恭,却只换得老者微微颔首——那姿态,倒像是老槐树偶然抖落几片叶子般随意。
偏是那个骑着瘦驴而来的寒门书生躬身作揖时,张三枯枝般的手指忽地一颤,轻轻拂去了飘落在书生肩头的一瓣槐花。
学校规定,早八课,七点五十关闭大门。
张三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巷子尽头那道姗姗来迟的松垮身影。他嘴角微扬,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作势要提前关上那扇铁门。
刘苏依旧保持着惯常的散漫步调,远远地迎上张三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与挑衅。
铁门缓缓合拢,在最后那道缝隙里,映出张三得逞的坏笑。
“啧。”刘苏轻嗤一声,望着紧闭的大门摇了摇头。
没想到在这最后一天,竟被老张摆了一道。他熟门熟路地踱到那处熟悉的墙角,一个利落的翻身,矫健的身影便消失在围墙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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