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驿,扼守进京要道,商旅往来如织,官差驿卒穿梭不息,看似繁华喧嚣,实则暗藏无数双眼睛。顾言卿一行人扮作的药材商队,随着人流缓缓靠近驿站关卡。
俞参将的亲兵队长扮作商队管事,上前与驿丞交涉,递上路引和几两碎银。驿丞漫不经心地查验着,目光却时不时扫过后面的车队。
“药材?运往京城哪家药铺啊?”驿丞拖长了音调问道。
“回大人,是送往城南‘济仁堂’的。”亲兵队长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应答。
“济仁堂?”驿丞挑了挑眉,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旁边一名驿卒使了个眼色。那驿卒会意,转身快步向驿站内跑去。
这细微的举动没有逃过藏在马车窗帘后的顾言卿的眼睛。他心中一紧,低声对身旁的俞参将道:“将军,情况不对,这驿丞似乎认得‘济仁堂’,而且派人去报信了。”
俞参将面色凝重,手已按在腰间的短刃上:“看来冯保的爪子伸得比我们想的还长。这清河驿,怕是龙潭虎穴。”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队身着东厂番子服饰的人马便从驿站内涌出,为首一名档头,面色阴鸷,径直走向车队。
“奉上峰令,严查过往可疑人等!车上装的什么?所有人下车接受盘查!”档头厉声喝道,眼神如鹰隼般扫过每一辆马车。
亲兵队长强作镇定,上前周旋:“这位档头,小的是正经商人,运的是药材,有路引为证……”
“少废话!”档头一把推开他,挥手令手下番子上前搜查,“搜!仔细搜!特别是夹层、暗格,一个都不能放过!”
番子们如狼似虎地扑向马车,开始翻箱倒柜。顾言卿等人心提到了嗓子眼,核心证据和那名黑袍头目(已被易容并喂下迷药,伪装成重病伙计)就在中间那辆马车的特制夹层里!
眼看番子就要查到那辆马车,燕十三和水虺交换了一个眼神,准备一旦暴露,立刻动手突围,拼死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驿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只见一队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簇拥着一名气度不凡的年轻官员,疾驰而至!
“住手!”那年轻官员勒住马,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东厂在此何事?”
东厂档头见到来人,脸色微变,连忙躬身行礼:“原来是陆指挥佥事大人!卑职奉命稽查奸宄,惊扰大人了。”
来者竟是锦衣卫指挥佥事陆绎!顾言卿心中一动,锦衣卫与东厂素来互相牵制,此人出现,或有机可乘?
陆绎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和如临大敌的东厂番子,又看了看顾言卿等人的商队,淡淡道:“本官奉旨出京公干,途径此地。尔等稽查奸宄,乃分内之事,但如此兴师动众,阻塞驿道,惊扰往来,成何体统?”
东厂档头额头见汗,支吾道:“大人恕罪,实在是上峰严令,不敢疏忽……”
“严令?”陆绎冷哼一声,“是何严令?要在这天子脚下,拦截一支小小的药材商队?莫非这商队里,藏着什么惊天要犯不成?”他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讥讽。
档头不敢接话,气氛一时僵住。
陆绎不再理会他,转而看向亲兵队长:“你们是运药材的?路引拿来本官看看。”
亲兵队长连忙呈上路引。陆绎随意瞥了一眼,便递还回去,看似随意地问道:“济仁堂?可是林太医家开的那个济仁堂?”
亲兵队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顺势答道:“正是,正是林太医家的铺子。”
陆绎点了点头,对东厂档头道:“林太医乃太医院院判,圣上跟前的红人。他家的药材,也要如此盘查吗?若是耽误了宫里的用药,尔等担待得起?”
东厂档头脸色顿时煞白。陆绎这话,扣下来一顶大帽子,他哪里敢接?
“这……卑职不敢……卑职也是奉命行事……”档头冷汗直流。
“罢了。”陆绎摆了摆手,显得有些不耐烦,“既然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就放行吧。本官还要赶路,别挡道。”
东厂档头如蒙大赦,连忙挥手让番子们退开,让出道路。
车队缓缓启动,通过关卡。经过陆绎身边时,顾言卿隐约感觉到,这位年轻的锦衣卫佥事,似乎若有若无地瞥了他一眼,眼神深邃难明。
车队顺利离开清河驿,走出数里,确认无人跟踪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好险!”俞参将抹了把汗,“没想到东厂在驿站也布下了暗桩!幸好这位陆佥事及时出现。”
顾言卿却眉头微蹙:“俞将军,您不觉得陆绎出现得太巧了吗?而且,他似乎有意帮我们解围,还特意提到了‘林太医’和‘济仁堂’……”
俞参将沉吟道:“陆绎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儿子,年轻有为,在锦衣卫中算是较为正直的一派,与东厂冯保素来不和。或许,他是看出了东厂的异常,顺手为之?至于林太医……或许是随口一说?”
顾言卿摇摇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林太医……济仁堂……这让他想起了通州济世药铺的林素问。两者都姓林,都是医师,这仅仅是巧合吗?还是墨守规布局中的另一环?
“无论如何,我们总算过了第一关。”顾言卿压下心中疑虑,“加快速度,务必在天黑前赶到预定地点与接应之人汇合。”
根据计划,他们将在京城西南的卢沟桥附近,与戚继光安排的接应人员碰头。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清河驿不久,一名驿卒悄悄放飞了一只信鸽。鸽子腿上绑着的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鱼已过闸,方向京西。”
与此同时,京城司礼监值房内,冯保看着手中另一份密报,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密报上写着:“锦衣卫陆绎,清河驿现身,助可疑商队过关。”
“陆炳的儿子……也想来蹚这浑水?”冯保阴恻恻地自语道,“也好,正好一并收拾了。传令下去,京西各路口,加派人手!务必在‘鱼’入网前,截住他们!”
一张更大的网,正在京城外围悄然收紧。顾言卿等人的进京之路,注定步步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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