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站内,林九的瞳孔因长时间聚焦数据流而布满血丝。
穹顶洒落的荧光尘雾在外界看来或许如梦似幻,但在他的热成像与能量光谱分析中,却是一场无声无息的弥天瘟疫。
数据流不再是冷静的数字,而是一条条发出凄厉尖啸的猩红曲线,其中代表火纹基因活跃度的数值,正以一种自末世以来从未有过的姿态,悍然冲破了历史峰值的阈值,并在顶端疯狂震颤。
“部长!三号、七号、十二号岗哨的觉醒者出现异常反应!”一名分析员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大屏幕上,几个分屏画面被迅速切出。
一名平日里以硬汉着称的力量系觉醒者,此刻正靠着墙壁滑坐下去,脸上肌肉松弛,双眼失神,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一种艰涩拗口的古老方言,那音节的起伏仿佛来自某个早已被遗忘的部落祭典。
而当镜头拉近,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他的瞳孔中,竟生出了一圈圈淡绿色的、如同植物年轮般的纤维纹路,正随着他的呢喃缓缓旋转。
“不止一个!”“我们这边也有报告!”“他们的生命体征平稳,但脑波活动……天呐,像是在被格式化!”
混乱的报告声中,林九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瞬间的刺痛让他混沌的大脑清明了一瞬。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双被植物纤维侵占的眼睛,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穿透了所有纷杂的数据。
“搞错了……我们都搞错了……”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绝望的自嘲,“这不是净化,这是接种!它们在读取、在吸收人类的情感和记忆结晶,但它们付出的代价,或者说,它们给予我们的‘回礼’,就是用它们的方式……重写我们!”
同一时刻,归井村外围,加特林重机枪的残骸还在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一种奇异花香混合的诡异气味。
陈牧单膝跪地,手中静静躺着一枚从弹链上剥离的、未及发射的结晶弹芯。
它晶莹剔透,内部的情绪光晕流转不休,像一颗被捕获的微缩星辰。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弹芯的瞬间,视网膜右下角,淡蓝色的系统界面骤然跳出一行猩红的警告文字:
检测到高强度意识同化倾向,源头:记忆穹顶。
建议立刻终止与目标的情感投??投射,切断所有精神链接!
警告文字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仿佛一声声急促的警报。
但陈牧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他甚至没有理会关闭提示的选项。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手中的这枚小小弹芯上。
他无视了系统的警告,反而调动起自己那份在无数次拆解、重组、魔改枪械中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逆向工程直觉”。
他从战术背心中取出一套微型工具,手指灵巧得像个钟表匠。
没有去触碰引信,而是用一根细如牛毛的探针,精准地撬开了弹芯的合金外壳。
外壳剥落,露出了内部层层叠叠、如同芯片电路板般精密的压缩记忆数据层。
这是人类科技与火种能量结合的奇迹,也是他们对抗那些怪物的最大依仗。
第一层,是战场上收集的,属于战士们的“勇气”与“愤怒”。
数据波形稳定而炽热。
第二层,是后方平民贡献的,关于家园的“思念”与“守护”。
波形温柔而坚韧。
当他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拨开第二层,触及到最核心的第三层数据时,陈牧的瞳孔猛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是一段被反复循环播放的、无比纯粹的音频波形——一声婴儿的啼哭。
它不包含任何复杂的情感,只有生命最原始的、对存在的渴求。
而这段啼哭的频率,经过他大脑近乎超级计算机般的瞬时分析,其共振频率,竟与远处那些黑色藤蔓根系在大地中脉动的频率,分毫不差!
这个发现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它们不是在学习人类的复杂战术,而是在寻找最底层的共鸣!
夜色渐深,陈牧在一个临时的维修帐篷里,彻夜未眠。
他面前摆放着三把已经报废的信号枪,零件散落一地。
他的双手在灯下翻飞,将一个个从缴获的外星设备残骸中拆解出的声波阻断模块,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强行植入信号枪的激发结构中,并分别设定了三个截然不同的干扰频段。
天快亮时,赵雷被他叫了过来。
陈牧将其中一把改装得不伦不类的信号枪递给他,枪身还带着焊接的余温。
“你,带一个信得过的小队,去北面的黑石峡谷。”陈牧的声音因为疲惫而有些沙哑,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对着那块最大的黑色陨石,开一枪。只要听到回音,立刻就撤,一秒钟都不要多待。”
赵雷接过信号枪,掂了掂,眉头紧锁:“就这?一发信号弹?那块鬼石头用反器材狙击枪都打不穿,这玩意儿能干嘛?”
“我不是要你狙它。”陈牧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远处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此刻却显得无比诡异的花廊,“我要你……让它‘听错话’。”
赵雷还想再问,但看到陈牧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能把疑问咽了回去。
他点了点头,转身召集人手。
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压低声音问道:“老大,万一……我是说万一,这一枪下去,真从那石头里冒出来个什么鬼影子呢?”
陈牧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远方那片已经成为归井村梦魇的花海上,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那才好。那至少说明……我们还没搞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守门人。”
黑石峡谷,寂静得能听到心跳。
赵雷的小队屏息凝神,伏在距离那块巨大黑色陨石五百米外的山脊上。
陨石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盘根错节的黑色藤蔓,仿佛是这颗天外来客的心脏血管。
“准备!”赵雷低吼一声,按照陈牧的指令,将信号枪对准了陨石。
“发射!”
咻——!
一声刺耳的尖啸划破夜空,红色的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如同一支复仇的利箭,精准地撞击在陨石的表面。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甚至连一丝火星都没有。
信号弹在接触到陨石的瞬间,就像被一块巨大的海绵吸收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下一秒,异变陡生!
整片峡谷中,所有攀附在陨石和山壁上的黑色藤蔓,仿佛被同时施加了电击,如惊醒的巨蟒般集体剧烈抽搐起来!
它们表面那些紧闭的花苞猛然翻转绽放,露出的却不是花蕊,而是内层布满荧光脉冲的生物组织。
紧接着,一阵诡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竟开始同步播放一段老旧的军号声!
那声音高亢而嘹亮,正是二十年前联邦军队新兵入伍时,每天清晨五点准时响起的起床号!
一名年轻的队员瞬间脸色煞白,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这……这是我爸……我参军前,他每天五点就是用这段录音叫我起床的……”
恐惧瞬间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这不仅仅是声音,更是被窃取的、深埋心底的记忆!
“都闭嘴!”赵雷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死死盯着战术目镜中疯狂跳动的能量读数,厉声喝道,“不对劲!这声音……比我记忆里的原版,慢了0.3秒!每个音节都被拉长了,听起来……像是在哭!”
几乎在军号声响起的同一时间,远在百里之外的观测站内,林九面前的终端屏幕上,一道异常强大的信号回流被瞬间捕捉。
“部长!来自黑石峡谷的信号反馈!是……是一段音频!”
林九立刻将信号导入分析模块,当那段被拉长了0.3秒的军号声在指挥大厅里回荡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他不需要去回忆,这段声音已经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反向编码……它们在把这段声音,反向编码进整个区域的记忆网络!”一名技术员惊恐地喊道。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区域能量模型图上,那代表着穹顶与大地连接的十七处“寻家路径”金色光丝,竟开始缓缓扭曲、缠绕,不再是单纯的能量通道,而是在模仿、构建某种极其复杂的、充满仪式感的阵列图案。
林九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残影,他疯狂地调取着三年前全球广播的信号存档。
终于,在一个被标记为“信号异常”的文件夹里,他找到了!
首日尸潮在全球范围内爆发前的七分钟,一个位于边境的偏远雷达站,曾因设备故障,向全球误播出了一段“战备演习通知”的音频。
那段音频,正是这段被拉长了0.3秒的、如同悲泣的军号!
一股寒气从林九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浑身冰冷,喃喃自语:“不是它们在学我们……是我们从一开始,就在重复它们设好的剧本。那不是故障,那是……开幕的号角。”
加密通讯接通,陈牧静静地听完了林九的分析,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他挂断通讯,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忽然伸手,用战术刀划开了自己腰间那条看似普通的战术腰带。
在厚实的尼龙夹层中,藏着一块被绝缘胶布紧紧包裹的东西。
他撕开胶布,露出的,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结晶碎片。
它与那些情绪结晶截然不同,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蓝色,核心处,一缕微弱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从未启用过的底牌——“系统隔离模块”。
源自他早期分解一块外星生物战舰残骸时,得到的唯一一块核心碎片,它的唯一作用,就是能短暂屏蔽他脑中的系统与外界的一切信息感应,让他回归到一个“纯粹”的人类状态。
陈牧深吸一口气,将这块蓝焰结晶碎片,小心翼翼地嵌入自己手中那把mK18步枪的枪管接口处。
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哒”声,结晶与枪身完美契合。
蓝色的微光顺着枪身的金属纹路一闪而逝。
“既然你们是靠声音来认路,来分辨猎物与同类……”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帐篷,望向夜空中那个巨大而华美的记忆穹顶,低声说道,“那就让枪,来跟你们说说话。”
枪口缓缓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夜空中那片由亿万朵光花组成的璀璨天幕。
他的手指甚至还未搭上扳机,第一发实弹尚未击发。
然而,就在他产生“开火”这个念头的瞬间,就在那块蓝焰结晶与他的杀意产生共鸣的刹那——
轰!!!
整个归井村的地面,连同天空中那片广袤无垠的花海,竟如受惊的兽群,发生了一场剧烈到极致的、无声的集体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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