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如刀,刮过赵雷的战术头盔,发出尖锐的呼啸。
他半跪在地,单手按着地面,感受着从冻土深处传来的、几乎微不可察的震颤。
作为尖刀小队的队长,他对这片废土的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但眼前的景象,却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以归井村为中心,方圆百里的金属藤蔓,那些曾经疯狂追逐着生命迹象的狰狞造物,此刻全都停止了蔓延。
它们的姿态谦卑而统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强行扭转了脖颈,齐刷刷地朝向极北之地,微微垂首,静默如一片凝固的钢铁森林。
“队长,坐标确认,所有藤蔓的矢量倾角全部指向峡谷深处,误差不超过0.1度。”耳机里传来队员精准的汇报。
“保持警惕,我们下去。”赵雷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抽出背后的战术开山刀,率先顺着陡峭的岩壁滑下。
峡谷底部阴冷潮湿,死寂得可怕。
源头很快被找到——那是一块足有半个装甲车大小的陨石残骸,呈不规则的多面体,一半深埋在冻土与岩石之中。
它的表面并非普通岩石的质地,而是一种暗沉的、泛着金属冷光的黑。
更令人心悸的是,无数金属藤蔓正是从这块陨石的缝隙中“长”出来的,它们的颜色与寻常的银灰色藤蔓截然不同,是一种能吞噬光线的、纯粹的墨黑,上面绽放的花朵也呈同色,花蕊中隐隐有暗红色的光点在明灭,如同恶魔的瞳孔。
赵雷经验丰富,立刻打出手势,两名队员呈战斗队形散开,枪口对准了那块诡异的母体。
他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靠近,用战术刀的刀尖,极其费力地从陨石与藤蔓的结合部刮下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结晶。
结晶入手冰冷,质感奇特,仿佛是活物。
“样本已获取,立刻封装送检!我们撤!”
半小时后,归井村临时指挥部,气氛凝重如铅。
林九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他死死盯着全息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分析数据,双手在键盘上敲击得快要冒出火星。
当最后一组数据链完成比对,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利:“头儿!出结果了!这鬼东西……它在吃病毒!”
他指向屏幕上一段被标红的基因序列,呼吸急促地解释道:“黑色结晶的有机成分里,检测到了‘蚀脑病毒’的RNA片段!但是……但是这些片段全部遭到了降解,活性完全丧失!罪魁祸首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植物酶!我的天,它不是在传播病毒,它是在以病毒为食!”
整个指挥部瞬间陷入死寂。
就在这时,沉重的作战靴踏地的声音响起,陈牧推门而入。
他神情冷峻,目光如电,径直走到屏幕前。
几乎是在他视线接触到陨石实时画面的瞬间,一阵尖锐的、只有他能听见的系统警报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警告!
检测到高强度非碳基神经网络活性!
威胁等级:毁灭。
处理建议:立即动用一切手段,彻底销毁目标!
陈牧的瞳孔猛地一缩,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强行压下了那几乎要刺穿耳膜的提示音。
销毁?
系统给出的建议永远是最高效、最安全的,但也将彻底断绝了解真相的可能。
他没有理会林九和赵雷惊疑的目光,快步走到武器架旁,熟练地取下一把m1911手枪,三两下便将其分解。
他没有拿枪身,而是取出了包裹着线圈的枪管磁控装置。
这是为了在恶劣电磁环境下稳定弹道的改装件,此刻却有了新的用场。
“头儿,你这是?”赵雷不解地问。
“别出声。”陈牧头也不抬,带着装置和一台便携式能量仪,直接登上了前往峡谷的突击车。
再次回到那片死寂的峡谷,陈牧的动作干脆利落。
他将磁控装置连接上能量仪,设定了一个特定的扰动频率,然后将其对准了那块巨大的黑色陨石。
“嗡——”
一股无形的磁场涟漪扩散开来。
刹那间,陨石上所有的黑色花朵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剧烈地震颤起来!
它们原本内敛的花瓣猛地向外翻转,露出了隐藏在内层的景象——那是一片片繁复而精密的荧光纹路,在黑暗中亮起,构成了一幅幅微缩的能量回路图!
陈牧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纹路,那能量流动的轨迹,他再熟悉不过——竟与基地里那些“火纹觉醒者”身上觉醒的能量回路,一般无二!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击中了他的大脑。
他一直以为,是藤蔓在模仿、在学习人类觉醒者的能量模式。
但如果……如果顺序是反过来的呢?
“不对……”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战栗,“不是它们在跟着人走。是人的情感,人的执念,正被它们当成养料,用来完成自己的进化!”
“林九!”陈牧通过通讯器厉声喝道,“立刻远程接入十七个前线观测站的所有数据,放弃常规物理分析,给我构建一个‘藤蔓意识场’模型!我要知道,是什么在影响它们的生长!”
命令下达,远在百里之外的林九立刻行动起来。
庞大的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中央处理器。
这一次,他筛查的不再是温度、湿度、辐射值,而是与人类活动相关的一切记录:巡逻队的行动路线、幸存者的情绪波动报告、各个据点的资源消耗……
规律,很快在庞杂的数据中浮现。
一个惊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规律。
凡是“寻家”动机中掺杂着强烈执念、悔恨、或是复仇情绪的区域,比如那些发誓要找到失散家人复仇的幸存者所经过的路径,藤蔓的生长就异常缓慢,甚至大片枯萎。
而那些充满了日常温情记忆的地点,比如一支小队曾停下来为队员过生日的篝火旁,一位母亲哼唱摇篮曲哄孩子的废弃民居,甚至是一处记录着赶集叫卖声的旧市场录音带播放点……在这些地方,藤蔓反而如同打了激素一般,呈现出爆发性的蔓延!
林九看着模型最终生成的结果,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扶着桌子,用嘶哑的声音向陈牧汇报,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头儿……它……它在筛选……它在分辨我们的情感。它根本不认那些宏大的、激烈的执念……它只认真正的‘人间烟火’。”
“我明白了。”陈牧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传我命令,全境所有单位,立刻暂停‘归家行动’!”
命令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头儿,这……”赵雷急忙道,“大家的情绪刚刚稳定下来,这时候停止……”
“执行命令!”陈牧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另外,把所有据点库存的旧枪械,特别是那些带扩音器的型号,全部改装成大功率声波发射器。把我们资料库里所有能找到的生活音轨——煎饼摊的吆喝声、孩童背诵九九乘法表的声音、老式收音机的杂音、夫妻吵架拌嘴的录音……把所有这些,全部录入芯片,给我朝着藤蔓最密集的区域,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定向播放!”
这是一个听起来匪夷所思的命令,但出于对陈牧绝对的信任,命令被一丝不苟地执行了。
第三天,奇迹发生了。
峡谷底部,那块巨大的黑色陨石藤蔓母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那些诡异的黑花一朵接一朵地凋零、化为飞灰。
而在归井村及其周边,那些普通的银灰色藤蔓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速织网。
它们不再是狰狞的杀戮机器,而像是最温柔的织女,无数藤蔓在空中交汇、缠绕,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笼罩了整个归井村的半透明穹顶。
阳光透过穹顶洒下,被折射成柔和的光晕,仿佛一层温暖的记忆滤镜,将这个废土中的村落温柔地拥入怀中。
这天深夜,赵雷照例在村子外围的高塔上守夜。
他端着夜视望远镜,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突然,他的动作僵住了。
在远处那片半透明的“记忆穹顶”边缘,一道人形的黑影一闪而过。
那黑影身材高大,手持一柄长长的砍刃,其轮廓……像极了三年前在一次清剿行动中,被他亲手一枪击毙的那个无恶不作的劫匪头目!
赵雷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肌肉记忆让他下意识地举起了狙击枪,冰冷的十字准星瞬间锁定了那个黑影。
但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一刹那,他愣住了。
那个黑影并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动作,它只是静静地站在穹顶的边缘,遥遥望着村中星星点点的灯火,眼神似乎……很复杂。
而在它的肩头,竟然还趴着一只小小的、早已在这片废土上灭绝了的中华田园犬,正亲昵地蹭着它的脸颊。
“别开枪。”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牧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现在他身边。
“那是‘记忆残渣’。”陈牧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那片穹顶,“藤蔓网络在读取和筛选我们情感的时候,误读了一部分强烈的执念,把它们当成了‘守护者’的形象具象化了出来。我们得教会它们分辨——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只是偏执。”
赵雷缓缓放下了枪,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陈牧不再多言,他转身从一名队员手中接过一个沉重的金属箱。
打开箱子,里面静静地躺着最后一枚“情绪共振结晶”,这是他们仅存的战略级物资。
他一步步走到架设在归井村最高信号塔上的、早已改装完毕的加特林机枪前,动作轻柔而坚定地将那枚结晶,嵌入了改装后的供弹槽核心。
“启动‘定点轰炸’技能。”他对着武器系统下达了指令。
沉重的枪身开始旋转,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但这一次,枪口对准的并非任何敌人,而是头顶那片温柔而脆弱的记忆穹顶。
下一秒,毁灭性的火舌并未喷吐而出。
取而代之的,是数以万计的、被一层柔和微光包裹着的数据种子,如同夏夜的萤火虫群,又像是漫天飞舞的蒲公英,被狂暴的气流推动着,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瞬间射向了苍穹!
它们的目标,是穹顶的每一个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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