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里的喧嚣声浪,退潮般地散去。
年轻的交易员们三三两两地离开,脸上还带着未消退的红晕,脚步却因疲惫而有些虚浮。
最后一个人带上了门,巨大的空间瞬间空旷下来。
空气里只剩下食物残渣和冷掉的咖啡混合成的味道。
陆云帆收拾着桌面的文件,动作很慢。
霍思燕没有动,她看着站在巨大落地窗前的那个背影。
闻人语一动不动,像一尊融入夜色的雕像。
窗外是维多利亚港,灯火织成的璀璨蛛网。
霍思燕拿起自己的外套,搭在手臂上,然后迈步走了过去。
她走到闻人语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
山顶的豪宅,中环的摩天楼,海面上穿梭的天星小轮,都化作了沉默的光点。
“他们都回去了。”霍思燕开口,声音很轻。
闻人语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晚风从露台的门缝里吹进来,带走了室内的最后一丝暖意。
霍思燕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转过头,看着闻人语的侧脸。
“阿语,我有个问题。”
“问。”
“我不明白。”霍思燕的语气很直接,没有丝毫拐弯抹角,“我们赢了,赢的钱足够霍家和我,几辈子都花不完。”
她停顿了一下,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现在收手,我们就是全球资本市场的新贵,可以去任何地方,过任何想过的生活。”
“为什么?”
霍思燕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所有人心中,却没人敢问的问题。
“为什么要全部押在香港?”
“这不符合逻辑,不符合一个投机者的行为准则,甚至不符合一个商人的理性。”
闻人语终于有了动作。
她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玻璃。
她没有看霍思燕,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作战室主屏幕上。
那上面还残留着报告的最后一页,只是数字已经熄灭。
“思燕,你还记得九七年那天吗?”闻人语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霍思燕愣住了。
“回归那天?”
“记得,那天晚上维港的烟花,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闻人语的嘴角动了动,却没有笑意。
“是啊,烟花。”
她的声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语。
“上一世,我也在看烟花。”
霍思燕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她知道闻人语偶尔会说起一些她听不懂的,关于“上一世”的话。
每一次,都意味着极其重要的事情。
“那场烟花之后没多久,金融风暴就来了。”
闻人语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历史。
“我看着索罗斯的量子基金,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扑了上来。”
“我看着港府动用全部外汇储备,在股市和汇市里跟他们拼命。”
“那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我看着我楼下的邻居,一个开了半辈子茶餐厅的陈伯,因为炒股输光了所有积蓄,从天台上跳了下去。”
“我看着我同学的父亲,一个勤勤恳恳的工厂主,因为银行抽贷,工厂倒闭,一夜白头。”
“我看着电视里,那些排着长队,申请破产的普通市民,他们脸上的表情,不是绝望,是茫然。”
霍思燕安静地听着,她握着外套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这些场景,她也经历过,但她是从家族的庇护下,隔着一层玻璃去看的。
她感受到的是市场的动荡,是财富的蒸发。
而闻人语描述的,是具体的人,具体的痛。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努力了一辈子,建立起来的生活,一夜之间就没了。”
闻人语的声音穿过安静的房间。
“他们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拼命建设它,爱护它。”
“可那些人,只把这里当成一个提款机。”
“他们来的时候,拿走一切,走的时候,留下一地废墟,甚至还要嘲笑你的不自量力。”
闻人语抬起头,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的夜景。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家门被人一脚踹开,冲进来一群强盗,当着你的面,砸你的东西,抢你的钱,欺负你的家人。”
“而你,手里连一把刀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
她停了下来,作战室里一片死寂。
霍思燕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抓不住。
“阿语,你是想……”
“复仇?”闻人语打断了她,轻轻摇头。
“一开始是。”
她承认得很坦然。
“我只想把顾家,把白家,把所有害过我的人,都踩进泥里。”
“我只想拿回闻人家的产业,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像两把出鞘的刀。
“可当我站得越高,看得越远,我就发现,顾家和白家,什么都不是。”
“他们只是趴在这片土地上吸血的众多蚊子里,比较大的两只。”
“在他们背后,有更大的东西。”
闻人语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夜空,看到了那片金融星图,看到了那个名为“深渊议会”的庞大阴影。
“他们制定规则,他们操控市场,他们决定谁生谁死。”
“他们就像一群高高在上的神,俯瞰着我们这些凡人,在他们画好的格子里挣扎,厮杀,然后他们轻松地收走所有战利品。”
霍思燕的身体绷紧了。
她第一次从闻人语的口中,听到如此直白的描述。
这比任何商业分析报告,都让她感到寒冷。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这里。”
闻人语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身后的玻璃窗。
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们想再来一次,比上一次更彻底。”
“他们要的不是钱,他们要的是打断一根骨头。”
霍思燕的脑中,轰的一声。
她想起了闻人语不久前说的话。
钱,是帝国的血肉。
科技,是帝国的骨骼。
“他们要在这里,制造一场史无前例的毁灭,告诉所有人,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闻人语转过身,终于正视着霍思燕。
她的眼神平静,却有一种让霍思燕无法回避的力量。
“上一世,我手里没剑,只能看着。”
“这一世,我手里有剑。”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就不能假装看不见。”
霍思燕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商业逻辑,所有的理性分析,在闻人语这几句话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她终于明白了。
驱动这个女人的,早已不是个人的仇恨,也不是对金钱的欲望。
那是一种更深沉,更宏大的东西。
是一种执念。
一种不甘。
“因为这里,也是中国的土地。”
闻人语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霍思燕的心上。
“以前,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现在,我想守住我们不能失去的东西。”
这句话说完,闻人语没有再解释。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霍思燕,等待她的选择。
霍思燕看着她,看着她清澈的,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狂热,没有野心,只有一种纯粹的、不容置疑的决心。
几秒钟后,霍思燕笑了。
不是那种商场上的客套笑容,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释然和敬佩的笑。
她挺直了背脊,将手臂上搭着的外套,重新穿好,一丝不苟地整理好衣领。
她的动作,像一名即将走上战场的士兵,在整理自己的军装。
然后,她立正站好,对着闻人语,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开口。
“我明白了。”
三个字,斩钉截铁。
“从今天起,霍家所有资源,包括我,全部听你调遣。”
没有问胜算,没有问计划,没有问回报。
只有一句承诺。
闻人语看着她,也笑了。
“好。”
她转过身,看向作战室的另一个角落。
秦晚一直站在那里,抱着一个文件夹,安静得像一尊影子。
她听到了全部的对话,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同样的光芒。
“秦晚。”闻人语开口。
“老板。”秦晚立刻上前。
闻人语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璀璨的灯火。
“联系港府财经事务司。”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作战室里。
“我要见能做主的人。”
“就说,有位‘白衣骑士’,想和他们谈一谈,如何守护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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