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张丹立碑厚葬之后,刘景心中的悲痛与敬意,最终化作了更为坚定的意志。
他要兑现承诺。
不仅是对张丹,也是对那位坐化圆寂的严佛大师,更是对他自己。
三日后,元氏县城外,旌旗蔽日,杀气冲天。
经过短暂的休整与补充,刘景麾下一万五千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大军拔营,兵锋直指下曲阳!
此刻的下曲阳,已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死城。
皇甫嵩率领的汉军主力,陈兵于南门之外,营寨连绵十里,断绝了黄巾军南逃的所有希望。
巨鹿太守郭典,则领郡兵屯于东门,与皇甫嵩互为犄角,将包围圈扎得密不透风。
而刘景的一万五千大军,则如一柄出鞘的利刃,抵在了下曲阳的西门。
三面合围,只留北面。
但北面,还有皇甫嵩提前埋伏的大军等着黄巾的出逃。
这是一座绝地。
城墙之上,黄巾守军的身影稀稀拉拉,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
他们手中的弓箭,早已所剩无几。
城内的粮草,也快要见底。
大贤良师张角兵败身死,人公将军张梁被斩于广宗城下。
一个又一个噩耗,将他们心中最后一点名为“希望”的东西,敲得粉碎。
每个人都在惶惶不可终日中,等待着末日的审判。
……
下曲阳,城守府。
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地公将军张宝,面色憔悴如鬼,眼窝深陷,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他身上的那件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黄色道袍,此刻也变得褶皱不堪,沾满了污渍。
“报——”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声音带着哭腔。
“将军!城外官军……官军又增兵了!”
“西面,是常山太守刘景的大军,打着‘刘’字大旗,约莫一万五千人!”
斥候颤抖着汇报着最新的军情。
“他们……他们和南面的皇甫嵩一样,只围不攻,正在城外五里处下寨,挖掘壕沟,修筑壁垒……”
“他们这是要困死我们啊!”
张宝身体剧烈地一晃,扶着桌案才没有倒下。
困死?
他当然知道官军的打算。
这毒计,比直接攻城还要狠毒!
这是要让城中的军心、民心,在无尽的绝望和饥饿中,自己先一步崩溃!
帐内,十余名黄巾将校垂头丧气,一个个如同霜打的茄子,再无半点往日的神气。
死寂。
良久的死寂之后,一名头发花白,资历最深的老牙将,终于忍不住了。
他叫赵宏,从张角在巨鹿起事时便一直跟随着,是元老级的人物。
他壮着胆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将军!”
赵宏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事到如今,我们……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啊!”
“广宗城破,张梁将军战死,十几万兄弟……听说都被那刘景给收编了,还分了田地,给了活路。”
他抬起头,老眼中含着泪水,看着张宝。
“将军,西面的刘景素有仁义之名,连广宗的兄弟都收了,想必也不会为难我们。”
“不如……我们降了吧?”
“降了吧!”
这三个字,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让整个大帐炸开了锅。
“降?”
张宝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赵宏,状若疯魔。
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又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野兽,发出了尖利到变调的嘶吼。
“赵宏!你他娘的在说什么屁话!”
“降?!”
他一把扫掉桌案上的所有东西,竹简、地图、茶碗摔了一地。
“我乃大贤良师的亲弟弟!是太平道的二号人物!是地公将军张宝!”
“我若是投降,朝廷会放过我吗?!”
“皇甫嵩那个屠夫,会让我活命吗?!”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得扭曲,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绝望。
“投降,就是死路一条!你们懂不懂!”
“我们只有死战到底,才有可能拼出一条活路!”
赵宏却倔强地挺直了脖子,毫不退让地迎着张宝的目光。
“将军!您是首脑,是朝廷必杀之人,朝廷自然不容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悲愤。
“可我们呢?!”
“我们麾下这数万兄弟,还有城里那十多万教众,他们是无辜的啊!”
“他们跟着大贤良师,只是想吃饱饭,想活下去!他们有什么错?!”
“刘景将军能给广宗的兄弟们活路,就一定能给我们活路!”
“我们不能为了您一个人的前程,就拉着这十几万人都跟着陪葬啊!”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帐内其余的十多名将校,身体皆是一震。
他们面面相觑,眼中那原本死寂的灰败,渐渐被一抹叫做“求生”的渴望所取代。
对啊!
将军是将军,我们是我们!
将军投降是死,我们投降,或许能活!
几名将校对视一眼,竟也跟着跪了下来,齐声附和。
“是啊将军!赵将军说的有道理!”
“刘景仁义,我们愿意归降!”
“求将军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看到众将的反应,张宝彻底疯了。
他感觉自己被背叛了。
被这群他曾经视作左膀右臂的下属,彻彻底底地背叛了!
这是逼宫!
他们这是在逼着自己去死!
一股无法遏制的暴怒,如同火山般从他胸中喷涌而出,瞬间吞噬了他最后一丁点理智。
“好……好啊!”
张宝怒极反笑,面容扭曲。
“你们……你们都想让我死!”
“赵宏!你这个老匹夫!是你带的头!是你敢动摇军心!”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剑锋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你想害死我!我先杀了你!”
话音未落,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
张宝竟一个箭步猛冲上前!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得令人心悸。
赵宏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贯穿的胸膛。
鲜血,顺着剑锋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他身前的衣襟。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了一口血沫,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一剑毙命!
整个大帐,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血腥无比的一幕给吓傻了。
张宝提着那把仍在滴血的长剑,猩红的眼睛如同恶鬼,缓缓扫过跪在地上的每一名将校。
他用一种近乎咆哮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
“谁还敢言降!”
“扑通!扑通!”
剩下的将校们魂飞魄散,再也不敢有任何异议,一个个把头埋得更深,身体抖如筛糠。
“将军息怒!我等不敢!”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决不投降!”
看着这群被吓破了胆的下属,张宝这才满意地喘着粗气。
然而,他没有看到。
在那些低垂的头颅下,一双双眼睛里,原本的恐惧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的寒心,和滔天的怒火!
他们看清了。
彻底看清了!
这个他们曾经敬若神明的地公将军,已经疯了!
他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他只在乎自己的命!
为了他自己能活,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追随多年的老兄弟!
牙将严政,低着头,跪在人群之中。
他的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渗出了血迹。
赵宏,是他的同乡,也是带他入伍的恩人。
此刻,恩人的尸体就倒在不远处,尚有余温。
一股决绝的杀意,在他的眼中,疯狂滋生。
当夜。
月黑风高。
城西,一处被战火焚毁的废弃民宅内,十几道黑影,鬼鬼祟祟地聚集在了一起。
为首的,正是牙将严政。
他环视了一圈到场的同僚,这些人,都是白天在大帐里,亲眼目睹了赵宏之死的将校。
“诸位。”
严政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声音压抑而冰冷。
“白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
“张宝已经疯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跟着他,除了被官军杀死,就是被他自己杀死,横竖都是一个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们自己,给自己找一条活路!”
一名校尉咬牙切齿地接话道:
“严大哥,你说得对!赵将军不能白死!这张宝,不仁不义,不配做我们的将军!”
“没错!我们不能再给他卖命了!”
“可是……我们能怎么办?这城门都在他亲信手里攥着……”
众人义愤填膺,却又带着一丝迷茫。
严政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投靠刘景!”
“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张宝杀了赵将军,就是断了我们所有人的后路!我们现在和他,已经是不死不休!”
“我们必须自救!”
“把这座下曲阳城,当做我们的投名状,献给城西的刘景将军!”
“献城?!”
众人大惊失色。
这可是掉脑袋的买卖!
严政冷笑一声,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
“张宝杀了赵将军,正是疑心最重的时候。”
“西门直面刘景大军,压力最大,是个烫手的山芋,他的那些亲信没人愿意去。”
“我们,就主动请缨,去防守西门!”
他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声音愈发沉稳。
“只要我们拿下了西门的防务,就等于把这座城的钥匙,交到了我们自己手里!”
“到时候,是开门迎敌,还是闭门死守,就由不得张宝那个疯子了!”
此计一出,满室皆惊。
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他们要在张宝的眼皮子底下,把城门钥匙,送到敌人的手中。
这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
一旦有任何风声泄露,他们这些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甚至会比赵宏死得更惨!
可是……
不这么做,难道就有活路吗?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浮现出赵宏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和张宝那张疯狂扭曲的脸。
与其被疯子逼死,不如放手一搏!
“干了!”
一名校尉猛地一拍大腿,眼中迸发出决绝的光。
“严大哥,我们都听你的!”
“没错!拼了!大不了一死!总好过被张宝那个杂碎当猪狗一样宰了!”
“献城!投靠刘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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