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潮水,裹挟着震天的喊杀声,狠狠地撞向了卢奴城。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炮灰。
他们眼中没有战意,只有对身后督战队的恐惧,以及对城中粮食的极度渴望。
他们唯一的武器,就是手中的简陋木梯和一腔被饥饿逼出来的血勇。
城楼上,刘景的面容冷峻如冰,他静静地看着下方越来越近的人潮,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他身旁的高顺,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眼神如鹰,死死锁定着敌军的动向。
“大哥,距离三百步了。”
刘景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再等等。”
黑山军的浪潮又往前推进了数十步。
“大哥,二百五十步!”
高顺的声音已经有些急促。
刘景终于缓缓举起了手。
城墙上,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一千名神臂弩手,早已将弩箭搭在弦上,肌肉紧绷,等待着那个决定生死的命令。
当黑山军的先锋踏入二百四十步距离的瞬间,刘景的手猛然挥下。
“放!”
一个字,如同死神的宣判。
“嗡——!”
一千支神臂弩同时激发,空气中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弹响和弓弦震动声。
刹那间,千支弩箭离弦而出,化作一片密集的乌云,遮蔽了那一小片天空。
然后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地砸进了黑山军拥挤的冲锋队列中。
“噗!噗!噗!噗!”
弩箭入肉的声音,密集得如同雨打芭蕉。
冲在最前面的黑山军士兵,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被巨大的动能贯穿。
木制的劣质盾牌在神臂弩面前,薄得像纸一样。
一个士兵惊恐地看着一支弩箭穿透他身前同伴的胸膛,余势不减,又钻进了他自己的腹部,将两人像糖葫芦一样串在一起,带着他们向后倒去。
鲜血,如同喷泉般四溅。
仅仅一轮齐射,黑山军的先锋部队就被硬生生地清空了一大片,留下了一地抽搐的尸体和骇人的血泊。
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
后面的士兵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死亡真空地带,吓得脸色惨白,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督战队!后退者,斩!”
后方的小头目们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挥舞着刀枪,逼迫着炮灰们继续向前。
黑山军阵中,一些弓箭手试图上前,为步兵提供掩护。
他们拉开手中的木弓,稀稀拉拉地射出一些箭矢。
然而,那些箭矢飞到一半,就软绵绵地落了下来,连城墙的边都摸不到。
“第二轮,自由射击!优先射杀敌军弓手!”
刘景的命令再次传来。
城头上的神臂弩手立刻开始各自为战。他们不需要瞄准,只需要对着下方密集的人群扣动机括。
“嗡!”“嗡!”“嗡!”
弩箭的呼啸声,成了战场上唯一的主旋律。
那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上前的黑山军弓箭手,成了最优先的照顾对象。
他们还没找到合适的射击位置,就被从天而降的弩箭精准点名,一个个惨叫着倒下。
射程上的碾压,是降维打击。
黑山军的弓手,被压制得根本抬不起头,更别提掩护步兵了。
没有了远程火力的威胁,城下的黑山军,彻底沦为了活靶子。
他们只能迎着箭雨,踩着同伴的尸体,艰难地向城墙挪动。
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啊!我的腿!”
“救我!救我!”
惨叫声此起彼伏,但这并不能阻挡被逼上绝路的疯狂。
终于,有悍不畏死的士兵扛着云梯,冲到了城墙之下。
他们嘶吼着,奋力将简陋的云梯搭在了城垛上。
“冲啊!第一个登城的,赏百金!”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面密不透风的钢铁之墙。
高顺亲率的陷阵营,早已在城头严阵以待。
三百名重甲刀盾兵,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盾墙,将城垛守得滴水不漏。
“杀!”
一个黑山军头目,仗着自己有几分武勇,第一个顺着云梯往上爬。
他刚一探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城头的景象,一面冰冷的铁盾就狠狠地拍在了他的脸上。
“砰!”
一声闷响,那头目的鼻梁瞬间塌陷,满脸开花,惨叫着从云梯上摔了下去。
紧接着,从盾牌的缝隙中,猛地刺出无数根雪亮的长戟。
“噗嗤!噗嗤!”
正在攀爬的士兵,如同被串起来的蚂蚱,身体被长戟洞穿,鲜血顺着戟杆流下,染红了城墙。
陷阵营的士兵们甚至不需要移动,只是机械地举盾,刺击,再收回。
每一个试图登上城头的敌人,都会在瞬间被钢铁的风暴撕碎。
“滚石!擂木!给老子砸!”
城墙上,无数被动员起来的青壮百姓,也在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他们两人一组,三人一群,将早已准备好的巨大滚石和沉重的擂木,奋力推下城墙。
“呼——”
磨盘大的滚石带着风声呼啸而下,狠狠地砸进下方密集的蚁群中。
“砰!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辨。
被砸中的人,瞬间变成一滩肉泥。周围的士兵,也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东倒西歪。
一根合抱粗的擂木被横着推下,扫过一架云梯,梯子上的七八个士兵如同断线的风筝,尖叫着坠落。
城墙之下,迅速变成了一个血腥的屠宰场。
尸体越堆越高,鲜血汇成溪流,将城墙根的土地浸染成了暗红色。
“撞门!去撞门!”
有头目眼看登城无望,开始指挥士兵去冲击城门。
十几名士兵抬着一根粗大的圆木,呐喊着冲向卢奴城的南门。
然而,他们成了城头最显眼的目标。
“三弓床弩,瞄准撞木,放!”
城墙之上,五架如同远古巨兽般的三弓床弩,终于发出了怒吼。
“嗖!”
一支长矛般的巨型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命中了那根正在移动的撞木。
“轰!”
巨大的力量,直接将撞木从中炸裂开来,断茬的木屑四处飞溅。
抬着撞木的士兵们,被这股巨力震得人仰马翻,口吐鲜血。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滚石和弩箭便接踵而至,将那片区域彻底覆盖。
前仆后继,却始终无法靠近城门百步之内。
中军高台上,张牛角看着眼前的一幕,气得浑身发抖,一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
“废物!一群废物!”
他抓起旁边的令旗,狠狠地摔在地上,破口大骂。
“冲!给老我冲!谁敢后退,杀无赦!”
“他们快没箭了!城里没那么多人!给我用人命填!也要把卢奴城给老子填平了!”
他状若疯魔,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八万大军,居然被区区一座卢奴城挡住了去路,连城墙都摸不到。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褚燕站在他身侧,脸色越来越凝重,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知道刘景厉害,但没想到厉害到了这个地步。
这不是打仗,这是屠杀!
那是什么弩?射程如此之远,威力如此之大?那是什么兵?
装备如此精良,防守如此严密?
再这么打下去,不等城破,他这八万大军的军心就要先被打没了。
“张帅,不能再打了!快下令撤吧!”
褚燕焦急地劝道:
“我们的兄弟,就这么白白送死,毫无意义啊!这是个陷阱!”
“闭嘴!”
张牛角猛地回头,赤红着双眼,指着褚燕的鼻子吼道:
“你他娘的再敢说一个‘撤’字,老子先砍了你!”
“我八万大军,耗也能耗死他!”
狂暴的怒吼,让周围的头领们噤若寒蝉。
一整天的猛攻,从清晨到黄昏。
黑山军付出了至少近万人的伤亡,尸体在城下堆起了一座座小山。
然而,卢奴城,依旧固若金汤。
城头上的“刘”字大旗,在血色的夕阳下,依旧高高飘扬,像是在无情地嘲讽着他们的无能。
黑山军的士气,已经跌落到了谷底。
士兵们看着那座如同地狱入口的城池,眼中只剩下恐惧。
最初的疯狂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对死亡的畏惧和对主帅决策的质疑。
“还打个屁啊,这就是送死!”
“俺不想死……俺想回家……”
军心,已经开始动摇。
城楼上,刘景依旧平静。他亲自巡视着城防,冷静地发布着一道道命令。
“伤员立刻抬下去救治。”
“统计箭矢消耗,补充滚石擂木。”
“让伙房准备热汤热饭,所有守城将士,今晚加肉!”
守城的士兵们,虽然个个筋疲力尽,浑身沾满了血污和汗水,但他们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看到主公自始至终都镇定自若地站在城头,看到神臂弩和陷阵营的无上神威。
他们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和自豪。
原来,打仗可以这么打!
原来,所谓的八万大军,也不过如此!
终于,黑山军的营地里,响起了鸣金收兵的号角声。
城下残存的黑山军,如蒙大赦,丢盔弃甲地向后逃去,连同伴的尸体都来不及收敛。
城墙上,守军们靠着墙垛,大口地喘着粗气。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胜利的喜悦,却让他们精神亢奋。
刘景站在城垛前,眺望着远方连绵十数里的黑山军营地。
虽然首战告捷,但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八万大军的底子还在,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只会更加疯狂。
明日,必将是更加残酷血腥的攻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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