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庄园的客厅,昂贵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
空气是粘稠的,像凝固的血。
祁同伟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孤山。
窗外是初夏清晨的明媚阳光,鸟语花香生机勃勃。
窗内,却是西伯利亚的永冻冰原。
陈岩石那句“叫爸吧”像一枚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早已被更寒冷的现实冻结。
亲子鉴定报告,那几张轻飘飘的A4纸,此刻却比任何武器都更具杀伤力。
它像一份来自命运的判决书,将祁同伟钉在了道德的十字架上,也彻底击碎了陈阳最后的幻想。
高育良端着茶杯,目光在祁同伟、陈岩石和那个抱着孩子、缩在角落里的李玲玲之间来回逡巡。
他那双看透了官场风云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棘手。
他可以摆平政敌,可以调动资源,可以在汉东的棋盘上翻云覆雨。
但他摆不平一个男人最原始的情债与血债。
“同伟。”
高育良最终还是打破了这片死寂。他的声音温和,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谁对谁错,而是该如何解决。”
他看了一眼面若死灰的李玲玲。
“李玲玲同志的遭遇令人同情。她手里的那些关于境外诈骗组织的证据对我们公安系统来说,也极具价值。我会立刻安排省厅的同志跟进,成立专案组,解救那个被困的孩子,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高育良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现了官方的态度,又试图将这件事从“家事”的泥潭里,拉到“公事”的轨道上。
陈岩石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知道,高育良这是在打太极。
解救人质?谈何容易!那是在m国,是一个主权国家,不是在汉东!
就算能通过外交途径施压,那也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复杂的过程。
高育良这是在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公事”,来拖延眼下这个最棘手的“家事”。
“老师,”祁同伟终于转过身,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走到客厅的中央,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
扫过一脸凝重的高育良。
扫过脸色铁青、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与愤怒的陈岩石。
扫过站在陈岩石身后,眼圈通红,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的陈海和侯亮平。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抱着孩子,浑身都在发抖的李玲玲身上。
“李玲玲。”
他缓缓开口。
“我答应你的三个条件依然有效。”
“第一,那个诈骗组织我会亲自处理。你的第三个孩子我会把他,完整地,带回到你面前。”
“第二,那五百万我给你。足够你带着那个孩子,在任何一个陌生的城市,衣食无忧地生活一辈子。”
“第三……”祁同伟顿了顿,声音变得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从今以后,你,和你的那个孩子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他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冰刀,一刀,一刀,又一刀,精准地扎进了李玲玲的心脏。
李玲玲猛地抬起头,那张苍白的、梨花带雨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不……同伟,你不能这么对我……”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我为你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我为你生了两个儿子……”
“我们才刚刚重逢,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心……”
“狠心?”祁同伟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厌倦。
“在你决定带着孩子,出现在我婚礼上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你毁了我的婚礼,毁了我的爱情,毁了我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一切。”
“现在,你还想让我用我的余生,来为你这三年的‘苦难’买单?”
祁同伟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李玲玲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知道,她最后的,也是最卑微的幻想破灭了。
她以为,她可以凭借着这两个孩子,凭借着那段青涩的过去,凭借着男人那点可笑的愧疚,重新回到他的世界里。
甚至,她还存着一丝最荒谬的,却也最真实的念头。
她看着那个从始至终都站在角落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一样的陈阳。
那个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出身高贵,抢走了她的一切的女人。
一股源自女人最原始的嫉妒和不甘,像毒蛇一样,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凭什么?
凭什么你就能拥有他所有的爱?
凭什么你就能活在阳光下,享受着他用血和命换来的一切?
而我就只能带着一个私生子,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不!
我不甘心!
一个疯狂的,玉石俱焚的念头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开!
“扑通”一声!
李玲玲抱着两个孩子,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她不是跪向祁同伟。
而是跪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陈阳。
“陈小姐!”
她的声音凄厉,而又充满了病态的虔诚。
“我求求你!求求你成全我们!”
这一跪,这一句话像一颗引爆了所有矛盾的核弹,在死寂的客厅里轰然炸响!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对着陈阳,苦苦哀求的女人。
他们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成全?
怎么成全?
“你……你什么意思?”陈阳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微微发颤。
“陈小姐,我知道,我配不上他。”李玲玲抬起头,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上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卑微的笑容。
“你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上的泥。”
“我不敢奢求,能取代你的位置。”
“我只求……只求你能给我一个名分。”
“让我和我的孩子们能留在他身边。”
“哪怕,是当牛做马,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小的。”
“我也心甘情愿!”
她看着陈阳,一字一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句足以让所有现代女性都为之崩溃的话。
轰!
陈阳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共事一夫?
她活了二十一年,她读了那么多的书,她接受了那么多年的现代教育。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种只存在于封建社会,最荒谬,最可笑的剧情竟然会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屈辱感和恶心感像潮水一样瞬间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她看着那个跪在地上,一脸“真诚”和“卑微”的女人。
她只觉得一阵阵地反胃。
“你……你无耻!”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是,我无耻,我下贱。”李玲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凄惨的笑容。
“可我能为他生儿子。”
她低下头,亲了亲怀里那两个因为害怕,而缩成一团的小男孩。
“而您呢?”
她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像两把最锋利的刀,直直地刺向了陈阳。
“您能吗?”
这句话像一道最恶毒的诅咒。
瞬间,击溃了陈阳所有的骄傲和自尊。
她看着李玲玲怀里那两个酷似祁同伟的孩子。
又看了看那个从始至终都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男人。
她的心彻底地死了。
她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没有再看祁同伟一眼。
她只是转过身,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外走去。
“阳阳!”
祁同伟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想也没想,就迈开步子朝着她追了过去!
然而,他的衣角又一次被那两双小小的手给死死地抓住了。
“爸爸……你别走……”
“爸爸……我们怕……”
那两声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哀求。
像两条最沉重的枷锁。
将他的双脚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个他用尽了两世的力气才追回来的女孩。
那个他生命中唯一的阳光。
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活生生地撕成了两半。
一半是血脉。
一半是挚爱。
无论,他选择哪一边。
都注定了要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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