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摩擦的冷硬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沈严靠在冰冷的钢质墙壁上,左肩的旧伤随着邮轮的颠簸隐隐作痛。这里是“星梦号”底层的船员禁闭室,被船员们私下称作“brig”的地方——没有铁窗,只有焊死的通风口和厚重的防爆门,一张简陋的单人床、一个嵌在墙里的陶瓷马桶,就是全部陈设。手腕上的尼龙绑带勒得很紧,粗糙的边缘已经磨破了皮肤,渗出血丝,但他的注意力全被左手腕上那块看似普通的智能手表吸引着。
就在三分钟前,这块与林小满配对的手表突然传来一阵短促的震动——那是他们约定的紧急信号,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模糊但持续更新的定位坐标,正指向邮轮的后厨与甲板之间的区域。沈严的心脏猛地一沉,指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他想起几小时前在赌场分开时,林小满仰头看他的样子,眼里带着惯有的狡黠和笃定:“沈队,放心,就算把邮轮翻个底朝天,我也能把‘眼镜蛇’的交易证据找出来。”那时他还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叮嘱她“别逞强,有事就发信号”,可现在,这道信号来得猝不及防,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紧绷的神经里。
“妈的。”沈严低骂一声,目光扫过禁闭室的四周。门外传来保镖拖沓的脚步声,还有两人闲聊的声音,是“眼镜蛇”的手下,大概是觉得他已经被控制住,放松了警惕。他记得周航临走前用口型告诉他的话:“禁闭室的门锁是老式插销,靠外侧的弹簧卡扣固定,用力撞能松。”他缓缓挪动身体,背靠着门,先侧耳听外面的动静——脚步声渐渐远去,应该是去走廊尽头的吸烟区了。
机会只有一次。沈严深吸一口气,将被反绑的手腕抵在铁床的栏杆缝隙里,用力来回摩擦。尼龙绑带的韧性极强,每磨一下,手腕的皮肤就被蹭掉一层,钻心的疼顺着手臂蔓延到肩膀,牵扯得旧伤阵阵抽痛。他咬着牙,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泛黄的地板上。脑海里闪过的全是林小满的样子:她破解客舱密码时专注的侧脸,她躲在厨房切菜时故作镇定的模样,她每次完成任务后冲他比出的胜利手势……“小满,别慌,我来了。”他在心里默念,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终于,在绑带即将磨断的瞬间,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沈严立刻停住动作,屏住呼吸。门把手转动了一下,一个光头保镖探进头来,扫了一眼禁闭室:“老实点,别耍花样,‘眼镜蛇’老大说了,等交易结束再收拾你。”沈严垂着眸,装作虚弱的样子,声音沙哑:“我就是个求财的,没必要跟你们硬碰硬,给口水喝。”光头保镖啐了一口,转身去拿水,就在他转身的间隙,沈严猛地发力,手腕上的绑带“啪”地断裂,他迅速将绑带藏在身后,重新摆出被束缚的姿态。
光头保镖端着一杯水进来,不耐烦地递到他面前:“赶紧喝,别耽误老子时间。”沈严接过水杯的瞬间,左手突然扣住对方的手腕,右手顺势绕到他身后,用缠腕的技巧猛地向上一挑——这是他在部队学的擒拿术,快、准、狠,光头保镖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拧成了反关节的角度,疼得惨叫出声。沈严捂住他的嘴,用膝盖顶向他的腹部,将人狠狠摁在墙上,另一只手夺过他腰间的对讲机,扔在地上踩碎。几秒钟的时间,光头保镖就瘫软在地,沈严扯下他的外套裹在自己身上,遮住里面的专案组制服,又摸走他口袋里的钥匙,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禁闭室的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邮轮引擎的低鸣在管道里穿梭。沈严贴着墙壁往前走,这里是船员专属的通道,狭窄、昏暗,两侧堆着清洁工具和补给箱,空气中混杂着海水的咸腥和清洁剂的味道。他调出智能手表上的定位,林小满的位置还在移动,从后厨区域往船员舷梯的方向靠近,信号时强时弱,应该是在躲避追踪。他加快脚步,路过一间敞开的船员休息室时,听到里面传来保镖的对话:“那女服务员不对劲,老大让我们盯紧点,别让她跑了。”
沈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记得林小满伪装成客房服务员时,穿的是一身白色的制服,在人群里很显眼,一旦被盯上,根本躲不了多久。他拐进旁边的储物间,翻出一件灰色的船员工作服套在外面,又抓了一顶鸭舌帽扣在头上,压低帽檐,尽量让自己融入环境。走出储物间时,恰好遇到两名巡逻的保镖,对方扫了他一眼,厉声问:“你是哪个部门的?怎么在这?”沈严故作镇定,用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回答:“后厨的,刚才老大让我去拿点冰块,走错路了。”他刻意模仿着刚才光头保镖的语气,加上外套的掩护,两名保镖没起疑心,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穿过船员通道,就是邮轮的客区。赌场的方向还能听到嘈杂的音乐和喧哗声,地上散落着筹码和打翻的酒杯,显然是之前混战留下的痕迹。沈严的目光扫过赌桌旁的空位,想起自己下意识摸左肩的那个瞬间,一股自责涌上心头——如果不是他的疏忽,身份不会暴露,林小满也不会陷入险境。他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智能手表的震动再次传来,定位坐标停在了甲板东侧的方向,距离他现在的位置只有三层甲板的距离。
他避开人群,顺着应急楼梯往上走。楼梯间里没有灯,只能借着舷窗透进来的月光看清路,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走到二层楼梯口时,突然听到有人上来,沈严立刻躲进楼梯间的杂物柜里,屏住呼吸。进来的是两名保镖,手里拿着对讲机,语气急促:“老大说那女的往甲板跑了,让我们去堵她,别让她跟那个姓沈的碰头。”“放心,甲板东侧的通道已经锁了,她跑不掉的。”
杂物柜的缝隙很小,沈严能看到两人的皮鞋踩在台阶上,一步步走远。他等脚步声消失后,才从柜子里出来,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甲板东侧的通道被锁了,那小满就算到了那里,也等于陷入了死胡同。他不敢多想,加快脚步冲上三层,推开通往甲板的安全门。
海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咸腥的味道,吹得他的头发乱飞。甲板上零星有几个游客,大多靠在栏杆上看海,沈严的目光快速扫过四周,智能手表上的定位就在前方五十米处,但那里被几个集装箱挡住了视线,看不到人影。他放轻脚步,朝着集装箱的方向走,右手悄悄摸向腰间——刚才从光头保镖身上搜出了一把折叠刀,虽然不算趁手,但总比赤手空拳好。
就在他靠近集装箱时,智能手表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定位信号,断了。
沈严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尝试重启手表,可屏幕始终没有反应,像是被人为干扰,又或是电量耗尽。他抬头看向集装箱的方向,隐约听到女人的呵斥声,还有金属碰撞的响动,那声音很模糊,却让他的神经瞬间绷紧。
“小满?”他低喊了一声,声音被海风吞没。
他握紧手里的折叠刀,深吸一口气,朝着集装箱的方向冲了过去。他不知道里面等着他的是什么,是埋伏,是缠斗,还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画面。但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从收到定位信号开始,就从未动摇的念头:
林小满不能出事,不管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集装箱的阴影笼罩下来,沈严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而甲板东侧的海风里,除了咸腥,似乎还飘来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手表的黑屏屏幕上,最后定格的定位坐标旁,有一个未读的消息提示,却再也无法打开——那是林小满在信号消失前,给他发的最后一条信息:“小心,是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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