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七的夜,太子府的寝殿烛火通明,像坠在黑夜里的一团暖玉。
丫鬟们捧着正红色的太子妃朝服,轻手轻脚地围在楚清颜身边,金线绣就的云纹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光,缀在领口的东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映得楚清颜的脸颊愈发莹白。
“娘娘,您抬抬胳膊,奴婢帮您把肩线理平整些。”为首的丫鬟心蕊屈膝说着,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朝服的褶皱。
这朝服是内务府按最高规格缝制的,正红底色上织着缠枝莲与流云纹,下摆处隐现的凤凰纹样需得凑近了看,才见金线勾勒的羽翼根根分明,连袖口的滚边都缀着细小的珍珠,走一步便会发出极轻的“簌簌”声。
楚清颜轻轻抬手,看着镜中被朝服裹住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身正红庄重得让她心跳快了几分,转动裙摆时,云纹在镜中铺开,像一团流动的火焰。
“会不会太沉了?”她轻声问,指尖触到腰间的玉带,东珠的凉意透过锦缎传过来。
“不沉呢娘娘,这料子是江南新贡的云锦,看着厚实则轻得很。”心蕊笑着回话,又拿起一旁的发冠:“该戴发冠了,您坐着别动,奴婢轻些。”
发冠以银为骨,缀着七颗圆润的东珠,正中央的那颗最大,周围绕着细巧的珍珠串成的兰草纹,与楚清瑶送来的珠花图样一脉相承。
翠儿小心地将发冠戴在楚清颜头上,刚扣好银扣,楚清颜便轻轻扶了扶,虽不算重,却也让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镜中的女子褪去了往日的青涩,眉眼间多了几分太子妃该有的端庄。
“真好看。”殿门口忽然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楚清颜回头,见景淮初母妃穿着件月白绣兰草的宫装,手里提着个紫檀木盒,正缓步走进来。
“母妃!”楚清颜连忙想起身行礼,却被母妃快步上前按住肩膀。
“别多礼,刚穿好朝服,小心弄乱了。”母妃的手微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她细细打量着楚清颜,目光从发冠扫到裙摆。
楚清颜脸颊微红,轻声道:“我还有好多不懂的,往后还要多向母妃请教。”
“该教你的,我今日都带来了。”母妃拉着她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将紫檀木盒放在膝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笺,还有一只温润的白玉镯。
“里面写了宫廷的礼仪、东宫的事务,还有怎么应对朝臣家眷的拜访,你往后没事多看看,能少走些弯路。”
楚清颜接过纸笺,指尖触到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娟秀:“多谢母妃,我定会好好看。”
母妃却没让她立刻翻看,而是拿起那只白玉镯,轻轻套在楚清颜的手腕上。玉镯温润贴合,内侧还刻着个细小的“淮”字。
“这镯子是当年先帝赐我的,说能保平安。”母妃的指尖摩挲着玉镯,眼神飘向远处,像是在回忆往事:“淮初小时候总爱抓着这镯子玩,说要给未来的媳妇戴。
如今真的戴在你手上,我既高兴,又有些放心不下。”
楚清颜握着母妃的手:“母妃放心,我会努力做好太子妃,照顾好景淮初,也会好好处理东宫的事,不让您和父皇操心。”
“我知道你懂事,可宫廷不比将军府,也不比五皇子府。”母妃的语气沉了些,眼底的忧色更明显了。
“明日册封后,你就是大胤朝的太子妃,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眼里。
见了皇后要行半礼,不可过谦也不可僭越,皇后虽因旧太子的事心绪不佳,却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待她恭敬些,她不会为难你。”
楚清颜点点头,把“半礼”二字记在心里。
“还有朝臣家眷。”母妃继续说,指尖轻轻点了点纸笺:“那些依附过旧太子的官员家眷,可能会来东宫试探,你礼待即可,不必深交。
楚家、程家还有你大哥的同僚家眷,是真心为你高兴的,你可多与她们往来,往后在后宫中,也能有个照应。”
“我记住了。”楚清颜轻声应着,忽然想起白日里楚清瑶叮嘱她“别轻易信后宫妃嫔的话”,原来母妃也想到了这些,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暖意。
母妃叹了口气,又拉起楚清颜的手,语气软了些:“我最担心的,是你太实在,不懂藏拙。
东宫的账目要亲自过目,底下人手脚不干净,你得盯紧些,每月让管事嬷嬷把账册呈给你,有不清楚的地方,多问问景淮初,或是让人去问内务府,别自己硬扛。”
“还有淮初。”提到儿子,母妃的眼神温柔了许多,却也多了几分牵挂。
“他性子刚,在朝堂上有时会得罪人,受了气也不爱说,总憋在心里。
你多劝着点他,晚上给他炖些安神的汤,别让他熬太晚。”
这些细碎的叮嘱,像春日的细雨,落在楚清颜心上。
她忽然明白,母妃的担忧不是不信她,而是走过这条路的人,知道其中的艰辛,怕她受委屈、走弯路。
“母妃,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他要是敢惹我生气,我就拿您的话训他。”
母妃被她逗笑了,眼底的忧色淡了些:“你呀,倒会拿我当靠山。
不过也好,夫妻之间,本就该互相迁就,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跟淮初好好说,他会听你的。”
两人正说着,殿门被轻轻推开,景淮初走了进来。
他刚从皇宫回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凉意,看到母妃和楚清颜手拉手坐着,笑着走上前:“母妃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让人说一声,我好去门口接您。”
“刚跟你父皇说完话,顺道过来看看清颜。”母妃拍了拍楚清颜的手,起身道。
“你们小两口好好聊聊,我也该回去了。
清颜,纸笺里还有我写的应对后宫宴席的注意事项,你记得看。”
楚清颜跟着起身,送母妃到殿门口。
母妃走下台阶时,又回头叮嘱:“明日大典人多,别紧张,跟着司仪的指引做就好。要是累了,就悄悄跟淮初说,他会帮你圆场。”
“嗯,我知道了,母妃慢走。”楚清颜躬身行礼,看着母妃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转身回殿。
刚走进殿内,就被景淮初从身后抱住。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笑意:“母妃是不是又跟你说我小时候的糗事了?”
楚清颜笑着转身,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母妃说你小时候怕苦,喝药要吃糖。
还说你受了气不爱说,让我多劝你。”
景淮初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腕上的白玉镯,眼神温柔:“那是母妃的心意,你戴着,往后有她护着你,谁也不敢欺负你。”
他低头看着她头上的发冠,伸手轻轻扶了扶:“累不累?这发冠看着就沉,要不要先摘下来歇歇?”
“还好。”楚清颜摇摇头,靠在他怀里,看着镜中并肩而立的两人。
他穿着月白锦袍,她穿着正红朝服,发冠上的东珠与他腰间的玉带相呼应,竟像是天生一对。
“景淮初,我有点紧张。”她轻声说:“怕明天出错,怕做不好太子妃,怕让你和母妃失望。”
景淮初收紧手臂,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别怕,有我呢。
明天不管出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
他拉着她走到软榻边,帮她摘下发冠,又小心地解开朝服的玉带:“先歇会儿,心蕊温了燕窝,你喝点补补精神,明日要早起,还得折腾好一阵子。”
楚清颜坐在软榻上,看着景淮初为她忙碌的身影,又想起母妃留下的纸笺和白玉镯,心里的紧张渐渐散去。
烛火渐渐暗了些,燕窝的甜香漫在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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