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丸入喉的瞬间,我听见体内的冰层在裂。
不是一声,是一片一片,从心口开始向四肢蔓延。那感觉像有无数根细针扎进骨头,又慢慢被暖流融化。我站着没动,苏青鸾的手还按在我手背上,她的指尖微微发抖。灵汐站在我右边,呼吸比刚才稳了些。
霜从脸上退下去,皮肤重新有了知觉。凤命的金纹在手臂上流动了一阵,最后沉进血脉里,不再发光。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节泛白,掌心还留着药丸的余温。
就在这时,庭院中央起了风。
一道人影站在雪地里,灰袍束发,腰间挂着半块断裂的令牌。我看清他的脸,是清虚子。
他不是活人,也不是鬼。我知道,这是我自己心里的最后一道坎。
“你赢了?”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当年在终南山罚我跪雪夜,“不,是你输了。为活命背叛师训,勾结皇室,蛊惑同门,哪一条配称太乙弟子?”
我没有答话。
十年前他把我关进寒室,说我偷练禁术。其实我只是想找出寒毒的解法。他亲手给我种下“冰魄散”,却说这是对我的考验。如今他站在这里,还要审判我是否守住了规矩。
我抬头看着他,“我从未求胜,只求不死。您教我《太乙心经》,却把解方藏在夹层;您骂我违背师门,自己却用毒控制弟子。师父,错的人不是我。”
他眼神未变,依旧居高临下,“那你现在要如何?杀我?”
“我不想杀你。”我说,“我要斩断这十年困住我的东西。”
我抽出腰间的剑。那是用冰魄散凝成的兵刃,曾伤过苏青鸾的手,也刺穿过灵汐的肩。现在它在我手中,轻得像一阵风。
剑光起时,没有声音。
清虚子的身影从中裂开,化作无数碎冰,随风散去。那些冰片落在地上,映出我过去的影子——跪在雪中抄经的我,躲在暗室翻书的我,被锁链绑住手腕仍不肯闭眼的我。
那些都过去了。
我收剑入鞘,转身走向庭院。
那里立着几座冰雕,是我们昨夜战斗时留下的痕迹。一座是我咳血倒地的模样,另一座是苏青鸾扑过来护我的瞬间,还有一座是灵汐挡在我身前,手里握着已经断了的匕首。
我走到第一座冰雕前,伸手触碰它的脸颊。指尖刚碰到,冰面就出现裂痕。一道,两道,接着整张脸崩开,碎片掉在地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
苏青鸾站到我左边,把手放在另一座冰雕上。那是她持剑冲向敌人的姿态,眉目紧绷,眼里全是恐惧和决心。她轻轻一碰,冰雕应声而碎。
灵汐走到右边,抚上那座她替我挡刀的雕像。她的手指停在胸口位置,那里曾被剑锋划破。她没说话,只是用力一按。
轰的一声,所有冰雕同时炸裂。
碎冰如雨落下,在晨光里闪了一下,很快就融进雪中。有些碎片溅到我们身上,凉得刺骨,但没人躲。我们站着没动,任那些旧日的影子从眼前消失。
风停了。
天边露出一点光,不是昨晚那种将明未明的灰,而是真正的亮。太阳快升起来了。
我转过身,面对她们两个。
苏青鸾脸色还是白的,左臂包扎的地方渗出血迹。她看着我,眼睛红肿,却不闪躲。灵汐站得笔直,虽然体力没恢复,但神情不像之前那样紧绷。
我伸出手。
她俩同时上前一步。
苏青鸾先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立刻去牵灵汐。灵汐看了她一眼,反手攥紧。三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掌心都是冷的,可谁都没松。
“走吧。”我说。
我们迈步往前。
脚踩在融化的冰水上,鞋底打滑,但我没停。苏青鸾在我左边扶了我一下,灵汐在右边跟着。我们走过庭院,穿过回廊,一直走到府门前。
门开着。
外面的路覆着薄雪,远处屋檐上积的雪也开始往下滴水。街上没有人,只有炊烟从几户人家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们站在门口,谁都没有回头。
身后的一切都留在那里——破碎的冰雕,熄灭的药炉,还有那个曾经囚禁我的驸马府。我不再是将军府逃出来的孤女,也不是科举场上冒名顶替的状元郎。我不是谁的棋子,也不是谁的解药。
我是沈清辞。
我迈出第一步。
苏青鸾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灵汐的脚步跟得很稳。
阳光照在脸上,有点热。
我抬起手挡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街角有个卖早点的摊子正在支棚子,锅里冒出白气。一个孩子跑过巷口,手里拿着糖葫芦,笑着喊娘。我们走过他刚才站的地方,留下三行脚印。
脚印很快就被新落的雪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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