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太湖。
西山岛码头挤满了人,漕帮弟兄们整齐列队,默默注视着即将启程的一艘大船。
此刻,婉儿一行已整装待发——启程回京。
码头上,赵帮主将一枚青铜令牌郑重地放在婉儿手中:“周大夫,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聚首,我把这枚漕帮的‘四海令’赠送给你吧!漕帮弟兄见令如见我,京城及沿途各分舵,都会听你调遣,助你一臂之力。”
婉儿握紧令牌,向赵擎天深深一福:“帮主的大恩婉儿没齿难忘,今后若有用得着漕帮的地方,婉儿定会有麻烦帮主之处。”
赵帮主笑道:“周大夫就不要再说这等客气话了,能结识周大夫这样的女中豪杰是我赵擎天的一大幸事,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说着,他向婉儿一抱拳。
众人也都与赵擎天和漕帮弟兄们纷纷施礼告别。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婉儿决绝地踏上船板,然后带着众人开始登船,陈明远、阿苦、寺儿,还有赵四和他的匠户弟兄们,一个接一个走上甲板。
落英缤最后一个上船。
他向赵帮主一抱拳:“后会有期!”
赵帮主双手拍打落英缤双膀三下:“兄弟保重!”
......
船夫解开缆绳,船身轻轻一晃,缓缓驶离码头。
婉儿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西山岛以及站在岸上的赵帮主一众人,默默地向他们挥手。
这里是她南下的终点,也是她北归的起点。
阿苦悄悄走到她身边:“小姐,风大,加件衣裳吧!”
婉儿摇摇头,目光依然望着远方。
她在心里默默告别。
告别太湖的烟波,告别金陵的文会,告别南疆的密林,告别这一路上所有帮助过她、也伤害过她的人。
武断再次仔细检查一番,然后过来禀报:“小姐,一切都很妥当,照目前这个速度,我们十天左右就能到京城。”
婉儿点头:“吩咐赵四和弟兄们,日夜防备。”
“明白小姐。”武断沉声道,“弟兄们都准备好了。”
船行至湖心,西山岛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
婉儿将众人齐集到甲板上,沉声说道:“此去京城,凶险异常,大家务必还要像以往一样团结一心,到京城后,陈老前辈协助我兄长周慎行做好医馆事务,阿苦和寺儿照旧协助我,武大哥和赵四你们搞好医馆的防务。”
陈明远捻着胡须:“如今京城局势复杂,我们要想成事就必须倚重皇帝。”
落英缤轻摇折扇笑道:“正所谓圣心难测,婉儿小姐前面离京远游是因为厌倦朝政纷扰,这次回去又如何向皇帝解释你回归朝政的理由?”
陈明远默然道:“是啊!皇上那边还得小姐与听大人去说服,假如他想继续当傀儡皇帝,那任谁也整不垮李涣成。”
落英缤继续对婉儿道:“在下听说皇帝的疑心很重,如今他又娶了李涣成的女儿李碧鸳为后,他们反倒成了一家人,而你再怎么忠心也只是个外人。”
其他众人因不懂对政局的分析,武断便悄悄示意众人分头去各干各事,甲板上只剩他们三人。
阿苦心细,见他们聊兴正浓,和寺儿搬来小桌、椅凳和茶水,索性让他们畅聊一番。
稍顿了顿,落英缤呷了口茶又道:“在下可以肯定,皇帝对李涣成近期的所作所为未必不知,对你在南方的一举一动也一定了如指掌,然而他却一直按兵不动,其中怕是……”
落英缤的话虽没有说完,但婉儿已明白他的意思:怕皇帝有护短之意,或是甘愿做李涣成的傀儡。
婉儿点了点头道:“二位言之有理,说实话天保皇帝的疑心确实很重,不过据我观察,他是不可能甘做李涣成傀儡的,关键时候,他可以对他的母后和亲兄弟下决断。”
稍顿了顿她又道:“目前皇帝按兵不动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兵权旁落,只好忍气吞声,任由李涣成胡作非为。”
听罢婉儿的分析,陈明远和落英缤都默默点了点头。
婉儿忽然又笑问落英缤:“英缤,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虽与你交往这么长时间,却始终不知你的底细。”
婉儿之所以这么问他,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落英缤展现出来的能力远超一个普通江湖剑客,无论是武功、人脉,还是见识,都非同一般。
听到婉儿的疑问,落英缤笑了笑道:“等到了京城,你自然会知道。”
他显然不愿多说,婉儿也就不再追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
重要的是,这一路走来,他们已经是生死与共的伙伴。
寺儿兴奋地趴在船舷上:“小姐,等到了京城,咱们的白玉堂还要扩大吗?”
众人也都带着期待的眼神看向婉儿。
婉儿沉默片刻,轻声道:“短期内恐怕不会扩大。”
听到她的话,众人都沉默不语。
……
傍晚时分,船在一个小渔村靠岸。
陈明远带着两个匠户兄弟上岸采买物资,武断则带着赵四等人在四周警戒。
婉儿在船舱里,再次打开那个铁盒。
她仔细翻阅着账册和密信,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线索。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一封密信的落款处。
那里有一个特殊的印记——一只展翅的玄鸟,口中衔着一枚铜钱。
这个印记......
婉儿的心猛地一跳。
她记得很清楚,在听风吟的书房里,她曾经见过这个印记。
当时听风吟告诉她,这是“铜雀”的标记——一个直属于皇帝的秘密组织,专门负责监察百官。
李涣成与“铜雀”有联系?
这怎么可能?
“铜雀”是皇帝的亲信,而李涣成显然有谋逆之心......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婉儿脑海中。
除非“铜雀”已经不再忠于皇帝。
或者,听风吟对她隐瞒了什么。
“小姐,该用晚饭了。”阿苦的声音从舱外传来。
婉儿急忙收起密信,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嗯,知道啦!”
晚饭很简单,但众人都吃得很香,半年来的奔波,让大家格外珍惜这片刻的安宁。
饭后,婉儿把落英缤叫到一边。
“英缤,你对‘铜雀’了解多少?”
落英缤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怎么会知道‘铜雀’?”
“偶然听说的。”婉儿含糊其辞,“据说是个很神秘的组织。”
落英缤沉吟道:“‘铜雀’确实神秘,他们直接听命于皇上,权力很大,朝中大臣,没有不怕他们的。”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最近有传言,‘铜雀’内部似乎不太平静。”
“什么意思?”
“有人说,‘铜雀’的指挥使可能......倒向了某位权贵。”
婉儿心中巨震。
难道李涣成已经把手伸进了“铜雀”?
……
夜深了,众人都已睡下。
婉儿独自坐在船头,望着满天星斗。
手中的“四海令”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赵帮主临别时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周大夫,此去京城,万事小心,朝堂之上的凶险比江湖更甚。”
她喃喃自语:“是啊!江湖上的明枪易躲,而朝堂上的暗箭却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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