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皇宫，姜逸轩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初他拖着一副破败的身躯单枪匹马地杀进皇宫，原本就没打算活着走出来，连逝去的故人都已经来接他上路了，没想到还能捡回一条命。
仅仅过去了两个月，那些经历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刻骨铭心又有些不真实。
通往养安殿的长阶已经被洗刷干净了，没有留下任何的血腥。整座宫城覆盖着皑皑白雪，洁白纯净，仿佛当初那些血腥残酷的场景只是一场噩梦。
从宫门通往养安殿的这条路姜逸轩走过很多次，唯有这一次走得格外的缓慢。
他拢紧身上的大氅，还是感觉凛冽的寒风无孔不入地渗进他的骨头里，阴寒刺骨。
程钰扶着他的胳膊，配合他放慢了脚步。如果这不是在皇宫，他肯定一把将人抱起来走。
萧启如往常一样坐在养安殿的龙椅上批阅奏折，萧琰坐在他的身侧，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古籍。
看萧启愁得直叹气，他忍不住奚落两句:“瞧瞧你这日理万机的，幸好当初坐上这宝座的不是我！”
萧启幽怨地看着他:“叫你来陪我，不是让你在这说风凉话的，这些奏折你也看看，给我提点意见！”
萧琰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萧启案板上堆成山的奏折，动了动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随口问道:“这些都是哪方面的奏折?”
“北境军这两年一直没有一个得力的将领统领军队，如今北燕和匈奴蠢蠢欲动，朝中众臣忧心敌寇侵扰我南蜀北境，希望能尽快选出一个有魄力的武将统领北境军，震慑敌寇。”
萧琰不以为意:“这是好事啊，说明朝臣忧心国事。”
萧启一脸疲惫，眉目间夹杂着躁郁之色:“你看看这些举荐的奏折，没有一个让我满意的！这些人个个心怀鬼胎，想要独揽军政大权，要指望这些人能够守好我南蜀的边境，真是痴人说梦！”
“呵呵……”萧琰了然一笑，“其实你就是想要姜逸轩早日回归，要论领兵打仗，谁能比得过昔日那位用兵如神的少年将军呢？”
话音一落，殿外传来李公公尖细的声音:“启禀陛下，郎中令大人和姜逸轩求见！”
萧琰眉头一挑:“瞧瞧，说曹操曹操到！”
萧启也露出欣喜之色:“快宣他们进来！”
姜逸轩在程钰的搀扶下进了大殿，累得直喘气。
萧启和萧琰看到姜逸轩孱弱的样子都有些诧异。他们原以为姜逸轩今日突然进宫，是已经休养好了想要回归朝堂，怎的今日一看，他的身体似乎并未恢复。
事实证明他们的猜想是对的，姜逸轩从宫门走到这里，竟然累得气喘吁吁，脸色发白。
他和程钰一起会下去叩头行礼:“草民姜逸轩，参见陛下！”
看到一旁的萧琰，姜逸轩心想，辰王叛乱，萧琰救驾有功，如今被封为摄政王，理应参拜。
于是又补上一句:“参见慧王殿下！”
萧启依然有些惊讶:“平身吧，来人，给姜公子看座！”
姜逸轩闻言，再次叩首:“谢陛下隆恩！”
萧琰看着孱弱的姜逸轩，没忍住问道:“姜公子在程府休养了这么许久，怎的今日一看，身体似乎依然尚未恢复?”
姜逸轩扯出一个自然得体的微笑:“有劳惠王殿下关心，只是草民先前中的毒乃是断魂散，如今虽已解毒，又得陛下恩赐忘川禾续命，但落下的病根却无法根治，故而身体抱恙！”
萧启皱起眉头:“可先前程钰不是说，找到了断魂散的传人就能够诊治你的病吗？”
“的确有治疗之策，只是那方法过于阴毒，草民不愿用他人之命换自己的命。”
“此话从何说起?”
程钰把事情的原委向陛下禀明，萧启听后沉默了许久。
过了半晌，他才沉声道:“这世间竟有如此阴毒的药方！”
看着清瘦单薄的姜逸轩，他又长叹了一声:“可惜了，你当年是何等的恣意风光，如今却落得个恶疾缠身，手无缚鸡之力的下场！”
萧琰想了想，说:“此事其实也不难办，不就是找几个内里强悍的男人割几碗血吗？这有何难！本王随便都能找来几个人为姜公子献血，陛下，您认为呢?”
萧启还没答话，姜逸轩连忙拒绝:“此事万万不可，陛下，草民何德何能，岂敢用无辜人的血换自己苟延残喘！”
萧启虽然也觉得萧琰的提议不合人道，但毕竟此人是姜逸轩，权衡利弊之下，他认为找几个人献几碗血就能换回一个骁勇善战的常胜将军，也是无可厚非的。
想到这，他沉声道:“你也不必急着拒绝，慧王之意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区区几碗血，不会要了人命，若能将你医治好，我南蜀岂不是又有了一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护佑?”
姜逸轩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君王，不卑不亢:“陛下，我曾是百姓爱戴的将军，因为我曾经一心想要护卫南蜀，爱国爱民。如若今日我用无辜人的血来为自己治病，岂非背弃初心！”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若治好了病，恢复了功力，同样可以保护我南蜀上下的安危，算不得违背初心！”
“陛下，草民不愿让他人为我牺牲，还望陛下谅解！”
程钰也适时站出来:“陛下，姜逸轩素来善良宽厚，忧国爱民，若是让他用别人的血来治自己的病，他会惶惶不安终生！还望陛下见谅！”
“哈哈哈！”
萧琰笑了起来，摇头叹息:“姜逸轩啊姜逸轩，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的正直，与你那阴险狡诈的父亲格格不入！”
萧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你可知，朕有多需要你替朕保卫这个国家?”
姜逸轩抿了抿唇，说:“陛下信赖我，是我荣幸之至，可惜如今我功力尽失，只怕无力再为君王分忧，请陛下恕罪！”
萧启无奈地笑了笑:“如今北燕和匈奴已然结盟，在北境蠢蠢欲动，朕实在是忧心忡忡。可这全天下，唯有把北境交到你的手上，朕才放心啊！”
姜逸轩与程钰对视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错开眼神。
他对着萧启行了一礼，说:“原来陛下是在忧心此事，若是陛下想要找出一个有魄力的将领镇守北境，草民倒有一人举荐。”
“哦?”萧启当即正襟危坐，“姜卿说来听听！”
他太激动了，甚至下意识地把姜逸轩当做了曾经的骠骑将军，自然地把他唤作“姜卿”。
姜逸轩迎着皇上期待的目光，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名字:“兵部侍郎，李昭！”
听到李昭这个名字，萧启下意识地看了看萧琰。
当初关于贵妃联合卫阳绑架太子一事，李昭无辜受到牵连，萧启忧心其心存怨愤，对这个人一直不敢全权信任。
最主要的事，他担心此人对萧琰怀恨在心，寻机报复，所以这些年虽然没有动他兵部侍郎的位置，但也没怎么重用这个人。
姜逸轩看出了萧启的忧虑，淡然道:“对于此人，陛下可以放心地重用，李昭的品行能力都没问题，陛下不必忧心。”
“你缘何对此人的品行和能力如此信任?”
“因为他是我亲自带出来的，我知晓其品性纯良，能力出众，是一块领兵的好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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