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思和格林德沃走进了宴会厅，学生们陆续走进来，坐到各自学院桌边。
“阿不思，盖勒特！”坐在中间座位的一位巫师站起身，他穿着一身翡翠绿的长袍，袍子上绣着银色丝线，巫师黑色的半长发和山羊胡须让他看起来既精明又圆滑，他的一双黑色眼睛里并没有多少笑意，但是声音听起来却很喜悦，“欢迎，欢迎，我年轻的光彩照人的朋友们，来，坐下吧。”他们和其他教师一一打招呼（教师们都很好奇地盯着他们），他让他们坐在他右手边的两个空位上。
“我为你感到高兴，阿不思。”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说，“我想能邀请你们来到霍格沃茨是董事会今年做出的最明智的决定了。”
“谢谢您，校长。”阿不思微笑着说道。格林德沃饶有兴致地抬头看向天花板和悬挂着的学院的旗子。
“盖尔？”
“我想您一定来自斯莱特林，校长先生。”格林德沃收回目光，微微颔首。
菲尼亚斯愣了半秒，随即笑了，黑眼睛不留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格林德沃，“独具慧眼，是不是？我确实来自那里。”他骄傲地说道，“我听说你并不相信血统论，但是，就我所知，你本人就来自非常显赫的家族。”
格林德沃扬起笑容，“我们都以自己的出身为傲。但是我们的归处只能依仗自己的双脚和眼界，校长先生。”
阿不思对着面前空空的金盘子露出了一个笑容。菲尼亚斯呵呵笑了几声转回了头，和霍拉斯交谈起来。
“他似乎对我的回答不太满意。”格林德沃小声说道。
“是啊。”阿不思的声音里带着明确的笑意。他向坐在格兰芬多桌边的阿不福思和另一边的阿利安娜挥了挥手，这让他们受到了同学们的注目礼。
“霍拉斯说的那件事是怎么回事？”格林德沃问道，他盯着放在不远处的破破烂烂的尖顶巫师帽，那顶帽子看起来的确很旧了，格林德沃皱了皱鼻子。
阿不思微微蹙起眉，思考着该怎么像格林德沃解释这件事，那并不是什么有趣的回忆，事实上，他尽量避免去回忆。（但是，显然其他人都认为那非常有趣，毕竟，一个五年级的身材高大的级长被一年级新生的魔咒撞晕过去是很罕见的。为此，菲尼亚斯给他加了十分，但是，关了他一个星期的禁闭。）不过，他没有想多久，魔咒课教授哈尔雷德·梅瑞克就带着一年级新生走进礼堂。
那些小豆丁在高台前站住了脚，格林德沃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顶他绝对不会戴在头上的巫师帽上，就连之前一直把视线黏在他和阿不思身上的也恋恋不舍地看向了它。
一千年前，我被格兰芬多摘下，
帽子突然裂开一条缝隙，唱起歌来——
因为四位伟大的巫师意识到，
年轻人才是魔法世界的未来。
来自荒芜沼泽的格兰芬多，勇敢而无所畏惧；
来自宁静河畔的拉文克劳，美丽而充满智慧；
来自开阔谷地的赫奇帕奇，善良而仁慈容人；
来自泥潭深处的斯莱特林，精明而独具野心。
他们看到了年轻巫师将大有作为，
于是他们创办了这所魔法学校。
尽管他们选择学生的标准各不相同，
尽管他们的理念背道而驰，
尽管他们最后分道扬镳，
但世界一直在改变，日新月异，我们不知道明日会怎样。
我带着他们的意志，走到今天，
由我来挑选，他们最看重的学生，
我从未看走过眼，
现在我们来把你们分到最适合你的那一个学院！
礼堂里响起了掌声，那些窃窃私语再次响起。阿不思知道这是为什么，听起来分院帽在校长办公室听到了许多新闻和讨论，所以意有所指地强调了它从未提起过的事。
格林德沃盯着那顶帽子，根本没有在意自己正是此刻话题的中心。
“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学生，请你们坐在这个凳子上。我会把分院帽戴在你们头上，它会告诉你们该去哪个学院。”梅瑞克教授展开一份名单，对新生说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谈话声并没有减弱。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校长身边的年轻人身上。
帽子不时喊出学院的名字，掌声逐渐变得热烈。分院仪式结束，梅瑞克教授卷起名单，拿走了分院帽和凳子。
格林德沃终于收回了目光。
布莱克校长懒洋洋地抬起手，他们的面前金色的盘子里突然出现了满满当当的食物，美味的香气溢满了整个礼堂。
“你还没有跟我讲一讲那件事。”
阿不思轻轻叹了口气，“你一定要知道吗？”他给自己拿了一份鸡排，食物的香味让他的胃饿得咕咕叫。
格林德沃吃着一块土豆，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真难吃。”
坐在他旁边的菲尼亚斯向他们这边扫了一眼。
“如果你想有点儿私密空间，我可以到你的办公室听你讲这个故事。”格林德沃似笑非笑地说道。
“那就等晚宴之后吧……”阿不思含糊地说，他饿坏了。格林德沃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吃掉了晚饭，在此期间，他向布莱克校长申请了家养小精灵进入霍格沃茨并常驻厨房，答应了校长和霍拉斯提出的统一改善所有师生的餐食的无理要求。
阿不思听着他们的交谈，无奈地叹气。他在拿第三块薄荷糖的时候，学生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礼堂。他和阿不福思还有阿利安娜说了晚安，示意格林德沃可以去休息了。
“……那么，晚安，校长先生。”格林德沃说。
菲尼亚斯和他们道了晚安，“需要霍拉斯带你们去办公室吗？”
“不用了，我知道该怎么走。”阿不思说。
他们离开了礼堂，阿不思感到困意袭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可是，格林德沃似乎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尽管他打量着霍格沃茨的每一个角落，但还是不时地看向他。
“……那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我想斯莱特林的级长是因为我在变形课上的表现过于出彩……实际上，我为格兰芬多加了五十分，他感到非常不愉快。于是，他在走廊上想要偷袭我，我想是这样的。但是我运气足够好。”
这说不通。格林德沃思忖着。阿不思的说法和霍拉斯的截然相反。
“我记得他说的是因为你很受欢迎，”格林德沃纠正道，“阿不思，你没有对我说实话。”
“盖尔，我现在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你就不能装作你没有听到那些话吗？”阿不思提高了声音。格林德沃的指责让他难过又委屈，他讨厌那些记忆，如果可以，他宁可那些事没有发生过。
格林德沃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在意你，阿不思，你以为我喜欢他们愚蠢、粗鄙、浅薄的脑子里那些令人恶心的想法吗？”
阿不思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躲开了格林德沃的触碰，“恶心？”他短促地笑了一声，“那些令你恶心的事你难道没有和我做过吗？它们现在令你感到恶心了？也许你不知道，你没有发现，我从来没有回应过——难道你能控制其他人怎么想你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格林德沃感到自己的怒火在焚烧他的理智，他意识到阿不思为什么对此避而不谈，但是这让他更加愤怒，“你为什么躲我？我提到那些人，你就突然变成圣人了，是吗？我比不上他们？还是你在他们身下——”
阿不思张大了的眼睛里红红的，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格林德沃，似乎是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的手里攥紧了魔杖，杖尖抵在格林德沃的下颌，另一只手揪着他的衣领，他仰着脸看向格林德沃，但是最终，他还是放下了魔杖，向后退了半步，脚步踉跄。阿不思看了一眼格林德沃胸前的血盟，漂亮的小东西安静地闪烁着红光，他轻轻摇了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这样认为，盖尔。”他说，嗓音沙哑，“我不想和你继续这个话题了，今晚和以后都是这样。”他收起了魔杖，“你的办公室就在前面。好梦，盖尔。”
阿不思推开变形术教室的门，走了进去，没有在看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巧言令色如他，能够蛊惑他想要说服的任何人，却对阿不思说出了这样直白无礼的……原来不再逃避和过度追问，也能够毁掉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那一丁点的岌岌可危的信任，他为什么总对阿不思口不择言，明知道那些话会伤害他，特别是阿不思似乎对他们的爱情没有足够的信心。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甚至感觉到头晕目眩，五脏六腑像是搅在了一起，然后塞满了石头。他原以为阿不思真的会念出恶咒，生气地叫他格林德沃，那是他活该，都好过他依旧平静地对他说了晚安。他原本想了解是什么让阿不思如此烦心，他担心他受到过伤害，但是很确定的是，他再一次搞砸了。他为什么不愿意接受那个谎言，为什么在意这样的小事，为什么非要他揭开伤疤……
“盖勒特？你怎么站在这里？”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和菲尼亚斯谈完话才离开礼堂，他没有听到他们的争吵，但是看到格林德沃站在走廊上，不由得好奇地看了看格林德沃面前的墙壁，什么也没有。“阿不思呢？这么早他就睡觉了？要不要来我那儿吃些夜宵，我前几天收到了一瓶好酒，是我父亲的上司送的。”他得意地自顾自说了下去。
“好主意，我正好饿了。”格林德沃笑了。
“我来问问阿不思——”
“他累了。”格林德沃斩钉截铁地说道。
霍拉斯以为自己听错了。格林德沃的音调突然变得危险，他很清晰地听到了令人恐惧的意味。
“我是说，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格林德沃的声音再次像天鹅绒一样温柔，丝毫没有刚才的狠戾。
“当然……当然。”霍拉斯放下了意图敲门的手，“那么，就我们两个，我还没有好好聊聊呢。”他欣喜地看着格林德沃，就好像一只在看着一块美味多汁的烤兔肉的猎狗。
他们走过一段走廊，走下楼梯。格林德沃感觉他们来到了地下。霍拉斯喋喋不休地说着他刚刚在校长那里取得的特权，比如他被获准在办公室里组织一些小小的聚会，“……当然我也很欢迎你和阿不思来加入我们，你们会是我最期待的……”
格林德沃愉快地表示那真是太荣幸了，他会和阿不思准时参加的。他们来到了一扇门前，火把照亮了墙面。霍拉斯捅了捅门把手另一边，门把手扭了扭，消失了。他握住被他捅过的那个位置出现的古铜色的把手，拉开了门，“欢迎，盖勒特，随便坐。”
格林德沃走进去，明亮的房间里放着考究舒适的椅子和沙发，随处可见的蜜糖罐和美酒比熬制魔药的材料还多。霍拉斯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格林德沃坐在他侧边的椅子上，伸直了腿。这样显得他们既亲近，又不至于打破舒适的距离。
“很高兴认识你，盖勒特！敬你为修改保密法所做的一切！”霍拉斯为他斟了一杯酒。
格林德沃举杯致意。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在他生来和居住过的城堡以外最值得品味的酒了，但是……
他们谈论起魔法世界的变化，格林德沃有意向他透露了格林德沃公爵的几个小“秘密”，霍拉斯果然把他当作了自己人，对他敞开心扉，特别是喝下了很多杯栗子酒之后。
“你说起的那件事……我是说，你们一年级的时候……”格林德沃故意大着舌头，口齿不清地说道。
“噢……那件事，”霍拉斯嗬嗬笑着，眼睛闪着光，似乎是想到了极其有趣的事，“那个级长在见到阿不思的时候，就说过这样漂亮的样貌偏偏是个男孩子，真是暴殄天物……啊，阿不思真的是非常漂亮……”
“后来他给阿不思制造了不少麻烦……”霍拉斯咯咯笑着，“试图引起阿不思的注意，不过，不止有他一个人在这样做……但是，很显然，没有人能让阿不思格外在意，他对谁都是那样好……啊，后来他就有些生气了，那个家伙，不过阿不思也没有让他占到便宜……那之后他就不怎么敢做出格的事了……后来，阿不福思也到霍格沃茨上学，哈哈，他们就更加收敛了……阿不福思……他真的很在乎他的哥哥，如果你胆敢招惹阿不思，阿不福思绝对会把你揍上一顿……那小子才不会容忍呢……”
“看的出来，阿不思很喜欢你，盖勒特……他给菲尼亚斯写信说了你不少好话……当然菲尼亚斯也并不介意你辍学……在德姆斯特朗……你知道的，他是铁了心认定你会是个好老师……”
“我了解他……我是最了解阿不思的人了……阿不思是最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了……他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霍拉斯倒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
格林德沃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深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轻轻摇曳，让他也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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