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芬也不敢立刻回去店里，郭娅男必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只好行尸走肉般朝着林氏成衣走去。
她没读过书，人看起来木讷，心里却清明。
这个事不能干。
想起郭娅男临出门时的威胁，她的背又佝偻了一点。
这个月不给工资，她回家也会挨打，弟弟看上了支书家的女儿，彩礼钱还差着许多。
她娘再三叮嘱，弟弟过好了，她才能好，所以她的钱一到手就被她娘拿走，攒起来给弟弟娶媳妇。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林氏成衣离得不远，她遥遥就瞧见了那店门口围了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随后从店里出来个俏丽的老板，举起手里的纸板，“这就是我出的试题，有兴趣应聘的要先把题目做出来！”
朱小芬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那天和自己相撞，又来店里打探情况的漂亮女孩！
林蔚然也没成想，只是往门口贴了个招聘，就能引来这么些人。
可试了两个，那基本功都不如罗婉君手艺好，更别提有什么设计的想法了。
林蔚然的培养，可不单单只是让人埋头做衣，还可以逐渐发展成设计师，就如同她前世带的团队一样，好几个成员都是她亲自调教出来的。
为了节省时间，和精准挑选到人，她就想了这么个主意。
占着最前头位置的婶子阴阳怪气，“这裁缝不就是会点针线活，会使缝纫机就成吗，咋这么新鲜还要考试！”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中年妇女也跟着嘀咕，“就是，事咋这么多！”
林蔚然听了也当没听见，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
出这个题还可以筛掉服从性差又心思多的。
创业前期，她需要的是指哪儿打哪儿的员工，唱反调还爱挑事的，绝对不行。
可还是有不少人跃跃欲试的，借机就把她俩挤开了，“我来我来！不愿意靠边站着去，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林蔚然给人备了纸和铅笔。
试题是修改衣服的版型，让衣服上身能更加的修身。
前头的人拿了纸笔或靠着墙、或贴着同伴的背画起图来，围着的人散了一圈，林蔚然这才看见了众人之外的朱小芬。
她愣愣地看着贴在墙上的试题，手指不自觉在半空中滑动着，像是在画什么。
林蔚然心念微动，拿了纸笔递给她。
“同志，你也试试看？”
朱小芬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却看见林蔚然脸上毫无攻击性、温柔的微笑。
她悻悻地摆手，“不、我、我不、行。”
林蔚然拉住她的手，又将笔递给她，“我见过你的针线，基础打得很牢，自信一点，你做得挺好的！”
自信一点？
她做的挺好的？
朱小芬低头看了看笔，又看了看眼前的林蔚然。
不由自主地说了句，“好.......”
半晌过后，不少人交了答卷，水平层次不齐，倒也有还过得去的。
林蔚然一一看过，眉头却还没有松开，基本功好的，却灵性太差，只能打打下手。
朱小芬见众人都交了，她鼓起勇气也走上前去，把手里的纸板递给林蔚然。
“我、我乱、画的。”
可就是她这张乱画的，叫林蔚然眼前一亮！
除却腰身的改动，朱小芬凭感觉修改的肩膀位置的设计，会使得穿衣人的比例被拉细拉长，使得整件衣服更加能体现修身效果。
而其他人则集中在腰部，忽略了整体细节。
这是个好苗子。
林蔚然高兴之余，又想到了她现在的工作，笑意微滞。
既然有了可心的人选，林蔚然便一一致歉将参与答题的人送走，免不了遭几句埋怨或是哀求，她也还是一幅淡淡的样子，都挡了回去。
朱小芬见她一直没答复自己，还当是和从前一样被人遗忘了，失落地转身要走。
才走两步，就被林蔚然叫住了。
“你去哪儿呀！快跟我进店里。”
“我、我？”
林蔚然看着小姑娘灰败的眼睛，一下子被点亮，也不由被感染这种喜悦，“对，是你！”
两人进了店里，罗婉君和和气气地和朱小芬打招呼，朱小芬鲜少被人尊重，反而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罗婉君也是遭过罪的人，见了她的样子就有点心疼，连忙去给她倒了杯茶水。
“你叫什么名字？”
“朱、小芬。”
林蔚然猜测着她来这的目的，无非就是两个，要么是郭娅男打发她来查探军情，要么就是她被郭娅男和那个胖裁缝挤兑走了。
她倒是希望第二种。
因此也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郭娅男让你来的？”
朱小芬立刻站了起来，脸色通红，“对、对不起，我、我不想、老板、逼我......”
她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林蔚然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
“别急，我不怪你。”
朱小芬见林蔚然脸上没有不快，反而是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心下也镇定了许多。
“是、老板、让、我来、的。”
林蔚然没有追问目的是什么，总归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朱小芬见她没有说话，愧疚和不安又涌上来了，“我、不会、做、坏事，老板、逼......”
林蔚然见她说得吃力，整张脸都伴随着嘴巴张合用着力，心里有发酸，这是平时没什么人和她说话，才讲得这么费力。
口吃是能矫正的，朱小芬是个可怜人，心地也良善。
林蔚然看了看一边的罗婉君，姐妹俩眼神一对视，就晓得彼此都是一个意思。
留下朱小芬。
林蔚然安抚地拍了拍朱小芬的手背，“我知道你不会做坏事，我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我店里工作？”
“啊！”
朱小芬愣愣地看着林蔚然，“我、可以、吗？”
罗婉君也凑上来，“怎么不行？我之前还在家带孩子呢，现在也不跟着林妹子干？你还是个老手，你来了还得教教我！”
朱小芬像是被天降的惊喜砸到了头顶。
这和村里介绍人、郭娅男、胡裁缝，甚至她爹娘都说的不一样。
他们说她没用，说她没人要，得了可怜才拥有这份工作。
林蔚然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让朱小芬的眼睛越来越亮。
“你聪明、有灵气，基本功又扎实，我们店里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给你一个月三十五块，你愿意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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