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那你还气我妈逃出去吗？”俞季阳小声问道。
“我结婚才十六岁，生完孩子自己还在那跳皮筋，自己也不懂事，当妈也是第一次，当人丈母娘也是第一次，我自己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气不气吧，都过去了。”
俞季阳大吃一惊，没想到外婆还是个会自我反思的人，她终于相信外婆是受过教育，也当过妇女主任这事了，至少格局打开了。
“我一开始不让她回来的，太难听了，你二舅母名声传得到处是，你三娘舅被抓进去，你小娘舅离婚，你妈……一嫁二搭三离婚，后来又和你现在的爸结婚，一个两个，那么多个男人，难听呀！杨家人真的很丢脸，我在大队里工作都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有些人还当面问你，多难堪啊。”
俞季阳知道农村风气不好，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行，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村，但她真不知道这外婆也承受过这许多的“冷暴力”。
“我不让你妈回来，也有关系，她自己不回来，也有关系的。”
外婆眼神中有些湿意，她低下头拿了一块柴添到大铁锅里，轻叹了一声，总结道：
“坟场不好，杨家人这么个名声！”
好吧，老一辈的人，有些迷信，俞季阳也是理解的。
何况N市的人本身信佛，以前她只信科学，如今在她身上发生了重生之事，她也有些信了，真的无法用科学解释。
可能杨家的风水是不好！
“妈，这个毛芋艿都剥皮剥好了，还有香莴笋也弄好了，这里螺蛳屁股太硬了，剪了半天，手都要剪出泡了。”
杨珍珠走到堂前门口，一手拿着装毛芋艿、莴笋的篮子，一手拿着装螺蛳的碗一脸开心地说道。
她见俞季阳双眼泛红，脸上表情有些不对劲，便问道：“你怎么了？被你外婆骂了？”
杨珍珠扬了扬下巴示意坐在一旁的外婆，以为这一向待子女严厉的亲妈又欺负外孙女了，只见俞季阳连忙摆手解释道：
“我外婆现在多少宝贝我，怎么可能骂我。”
外婆王秀娟听闻开怀大笑，睨了杨珍珠一眼，回道：“季阳说的对，我怕骂完她，她又像小时候一样嚷着回家，哈哈哈……要骂也是骂你呀！”
杨珍珠对着她俩嘴一撇，尴尬地一笑，将手上的篮子和碗递给了外婆王秀娟。
俞季阳欲哭无泪，这三代人相爱相杀吗？
她本来不难过的，只是想到杨珍珠怕自己担心，什么都没说，烂在肚子里那么多年，一想到她承受了的比她还多的多，自己以前不但没细想过，还甚至有些怨她把自己生出来……再加上外婆的话太有感染力，让她体会到了身为女人的艰辛与无奈，感同身受，眼瞬间就红了……
“妈，来，坐一会，烘烘手……可暖和了。”
外婆见杨珍珠要来坐，就把小凳子让给了杨珍珠，脸上表情有一丝无措，强颜欢笑道：
“你们聊，到时间了，我炒菜去。”
“外婆，别走嘛，难得有机会，快坐下，三个人一起聊会天。”
俞季阳转身去拿了把高凳准备让外婆坐，外婆摇了摇头拒绝了，没好气地说道：“光聊天哪有饭吃。”
而后又一脸柔和地看着杨珍珠说道，“你们聊会，我做好了叫你们吃饭。”
俞季阳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外婆脸上是难为情，还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外婆一走，俞季阳示意杨珍珠快点坐，她来了兴致，想把情况弄明白，便问道：
“妈，我的户口是怎么摆上的？我只是知道爸爸来回跑N市和S市，具体怎么摆上我有些不清楚，我不是没有出生证明吗？”
杨珍珠一愣，没想到俞季阳会问，平常这种烦心事，她都不会让俞季阳知晓的，她思考了片刻，最后还是说了。
杨珍珠有二十七年没回娘家了，回娘家那一年还是因为来奔丧的，到了老家后，杨珍珠见王秀娟对自己和俞建军的态度还算可以，至少没拿扫把把他们一家三口赶出去，她便找了王秀娟说起要和十九岁时给她介绍的那男的离婚这事。
事已至此，王秀娟当然不会再反对，何况外孙女俞季阳着急摆户口上学也是个大事，便托了杨珍珠的小叔去政府打点了关系，再让小叔去找S市东区这个男人沟通离婚事宜。
杨珍珠让俞建军S市和N市两边都塞了点钱，说了一个月的好话，来回跑了十几二十几趟，终于杨珍珠离了二十多年“有名无实”的婚。
拿到离婚证后，杨珍珠才和俞建军去民政局领了证，她上了俞建军的户口，俞季阳也才成功落在了俞建军的户口本上。
这一日，俞季阳终于解开了多年的疑惑，也终于明白了外婆与杨珍珠的不容易，她看了一眼如今满脸圆润且沉浸在幸福生活中的杨珍珠，很难想象多年前她走投无路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能狠下心离家出走的？”俞季阳明知故问道，想着不能光听外婆的，也得听听另一个当事人是什么想法。
杨珍珠微怔，回看了俞季阳一眼，想来是她外婆给她说了什么，杨珍珠思忖了片刻，没好气地回道：
“你外婆逼我嫁人啊，还让那男的来房间强奸我！”
“额！！！”
俞季阳一脸惊恐表情看着自家老妈，这怎么和外婆说得不一样，不是那男的喝醉了嘛，到了杨珍珠嘴里怎么变成外婆怂恿这男人来强奸的？
她眨了眨大眼睛，选择相信外婆，弱弱地解释道：
“不能吧，亲生的唉！你会找男人来强奸我吗？我不相信当妈的人哪能找个男的去强奸自家女儿！”
“我在屋里听到了，你外婆说登了记了，哪怕睡在一张床上都行。”
“额……”
俞季阳毕竟不在现场，这两边理解有偏差，中间肯定有什么误解，她挠了挠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她抬头看了看厨房方向，见着了外婆忙碌的身影，又是烧火，又是切菜炒菜，想着应该也没闲工夫注意这边，别让外婆听了去，两母女待会吵起来了，那就更麻烦了。
她决定还是选择相信外婆，帮着化解一下这两母女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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