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酥登时僵在了门口，她咽了咽口水，“你...你是谁？”
男人一身黑衣，即使身处光明，却依旧给人一种如临深渊的窒息感。
肖寒邪掀了掀眼皮，打量了眼苏酥。
“你不是尚华郡主。”
他的语气很肯定，且带着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苏酥满脸莫名其妙，她很想说，哪里来的疯男人，脑子有毛病就去看大夫，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可鉴于对方身上骇人的气势，她稍微把话润色了下，“那个，请问您是谁，这么说有何凭证？”
卑微，且卑微。
肖寒邪眸光幽暗深沉，眸底似翻涌着惊涛骇浪，“你是我肖寒邪的女儿。”
苏酥：？？？
“你是母亲的姘头？”
这话一出，肖寒邪的脸色瞬间黑得滴墨，犹如寒冬腊月的冷风夹杂着冰碴子，冻得人直发抖。
当年语禾去世，他心痛万分，把女儿暂时交给他们抚养，结果等来的却是女儿走丢的消息。
这些年他恨不得藩王府早日被铲除，可又担忧女儿万一回来找不到家怎么办，每日内心都在煎熬。
苏酥说完登时就后悔了，母亲和父亲恩爱是有目共睹，没必要再找个野男人。
肖寒邪还不知道自己在女儿心里被打上了野男人的标签，他收敛了几分气势，让苏酥进来。
苏酥这几日虽一直来芳菲苑，但这屋子却从未踏足过，这会儿进来才发现这屋子虽小，但处处透露着温馨。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墙上那张美人图，虽然画纸已经稍稍泛黄，但还是能看出作画的人很是用心，描绘的很细致。
肖寒邪见她瞧画，向来冰冷的眸子也跟着温柔了几分，“这是我夫人，也是你母亲。”
苏酥能感觉到这人没有恶意，只是他的眼神似乎透过自己在怀念谁，“你为何如此笃定我就是你女儿？”
肖寒邪冷眸微动，“你不会以为这禁地只是说着玩的吧，若不是你体内有天蛊族的蛊虫，这里早就是你的埋骨之地了。”
苏酥半信半疑，“可苏寻身上也有蛊虫啊？”
肖寒邪沉默了几秒，“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忘了，他身上的蛊虫是你亲自放的，还说他是你选中的人，将来要让他做你的夫婿。”
苏酥张大嘴，她还以为体内有蛊虫是藩王府传统，没想到竟是原主年幼时的丧心病狂。
不过如此说来，原主好色这点还真是从小就显露无疑。
她艰难的消化着这个事实，肖寒邪却也不打扰，只是自顾沉浸在回忆里。
他前半生只知杀戮，有幸得一夕欢愉，可语禾去的太早，他又自暴自弃多年，如今女儿失而复得，他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肖寒邪扯出个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些，自顾说起了尘封许久的往事。
“二十年前皇帝因为被巫蛊之术毒害险些丧命，查到是天蛊族人所为便下令屠其全族。我便是当年的首领，你母亲是天蛊族的圣女，因和藩王妃是至交好友便躲到了这芳菲苑避难。
我身负命令本欲杀她，却因这毒瘴被你母亲捡了回去，日久生情便有了你。我以监视藩王府动态为由，躲在这里享了五年的安稳日子。
只是你母亲本就身子弱，逃亡路上又吃了不少苦，最终还是撑不住撒手人寰。我悲痛欲绝企图用杀戮麻痹自己，你那时候闻见血腥味就哭，我实在无法只能把你留给藩王妃照顾。
后来我因为行事狠辣被暗殿之主赏识，闭关几年后正式接手了他的位置，可等我再去接你时，收到的竟是你丢失的消息。
我暗中动用了所有势力寻你，但时间过去太久，始终未能将你寻回。还好老天有眼，能让我再次见到你。孩子，跟我回京城吧！”
肖寒邪已经多年未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他声音低哑，眼梢微红，暗藏嗜血戾气，可又似顾及什么，艰难的收敛一二。
苏酥撇撇嘴，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给自己的不负责任开脱嘛！
“暗殿之主是干什么的，很厉害吗？”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四海之内，莫无不知。”
苏酥尴尬的笑了两声，“系统他说的是真的吗？”
系统：【检测到其并无说谎痕迹。】
肖寒邪也觉得讽刺，他明明掌握着最强情报组织，却连自己失踪多年的女儿都寻不到，简直就是上天对他的报应。
苏酥垂眸沉思，若这暗殿真有他说的那么厉害，那保护藩王府岂不是又多了层助力？还有他是不是也能好过一些？
她抬眸直视对方，“你真是什么都知道吗？”
肖寒邪向来能看穿人心，他直接了当道：“你想问什么？”
苏酥抿了下唇，带着不自知的紧张，“太子会是个好皇帝吗？”
肖寒邪没有直接回答，目光越过她看向院中的那抹新绿，“你想让他当皇帝？你喜欢他？”
这话不算是托大，毕竟皇帝这个位置谁做，他确实可以左右。
至于喜欢之言，来的路上他已经看过卷宗，知晓了苏酥生平之事，也知道是她暗中救下了太子，两人关系匪浅。
苏酥别开目光，“你既然什么都知晓，那应该清楚冯辉背后之人是三皇子，这样的人我自然不会想看他登上皇位。至于太子，我亦无非分之想，只是为了藩王府的安危，想要早做打算罢了。”
肖寒邪想了想，“若是他登基，是百姓之福。只可惜他如今不过半年寿命。”
苏酥心下有了定论，“若太子不为难藩王府，我自会救他性命。你若真是为我好，便帮我护着藩王府。”
肖寒邪见她眼神坚定，便只说了一个字，“好。”
他给苏酥留下不少暗卫人手，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翌日。
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苏酥辗转反侧，直到天色蒙蒙亮才睡着，不出意料起迟了。
李嬷嬷已经来催了几次了，说是王妃要带她出去逛街。
以前不知真相，苏酥尚且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份母爱，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简单洗漱了下就匆忙赶过去。
一行人出门去了当地最有名的珠宝阁，苏酥在里面烦闷，找了个借口出来喘口气，就见前面不远处围了一堆人。
走近了，原来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学人卖身葬师傅。
小和尚粗布袈裟，长得唇红齿白，眼神又自带懵懂的禁欲，倒真有几个好男色的人蠢蠢欲动。
这世间人心险恶，想要看和尚跌落神坛沾染情爱的不在少数，毕竟这样能给他们带来无法言说的满足感。这样一心向佛的和尚若是真被他们买下，下场可想而知。
其实苏酥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可看着对方让他不由想到了雷山。和小和尚差不多的年岁，还等着她买糖回去。
苏酥起了怜悯之心，她越过人群走到小和尚面前蹲下，从荷包里掏出几颗糖果递给他，“小和尚，你喜欢吃糖吗？”
众人见她衣着华贵，不敢和她起争执。
小和尚露出懵懂的眸子，乖巧的点点头，“喜欢，只是住持师父不让多吃，说是长蛀牙。”
许是想到了往事，他眼眸瞬间氤氲，一颗颗眼泪就这么无声淌了下来，砸在了洗的发白的僧衣上。
苏酥掏出一枚银锭，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小和尚，带我去你住的寺庙，若是你说的都是真的，这钱就归你了。”
小和尚本就不大，被一群人围着说不害怕是假的，只是想到住持师父还没入土为安这才咬牙坚持到了现在。
他看了眼银锭，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糖果，觉得眼前这位施主应该不是坏人，这才起身礼貌道：“阿弥陀佛，施主请和我来。”
小和尚出家的地方很偏，在一座山上。
纵是苏酥体力不错，却也爬的气喘吁吁，中间小和尚更是停下来等了她多次。
等真的到了山顶，却又觉得豁然开朗，不虚此行。
苏酥休息了会儿，小和尚带着她参观了一圈，寺庙占地很大，后山还有片桃花树，只是还不到花期。
苏酥看完得出个结论，这寺庙虽又旧又破，但风景别致，只可惜建的太高，很少有人会来这里求神拜佛，所有连香火供奉几乎没有，也就导致小和尚穷的叮当响。
佛祖神像前，苏酥掏出了一百两银票，小和尚从未见过这么多钱，反倒是踌躇不敢接，“阿弥陀佛，这钱太多小僧不能收。”
苏酥微微扬了下嘴角，很快又用悲伤代替，“小和尚，这钱我又不是白给你。你帮我给北荒寨众人立个牌位，让他们也能日夜接受诵经供奉。”
小和尚从住持师父那里听过北荒寨的事，那几日师父身子便已经不太好了，但还是嘱咐他在佛前为那些人多念几遍经。
他想问北荒寨和她有什么关系，可见她好像很难过，这话到底咽了回去，只是坚定的点点头，“施主放心，小僧一定会日日诵经。”
苏酥趁机抬手摸了摸他光洁的脑门，把钱塞到他手上，“喂，小和尚，你得努力成为得道高僧，这样我这钱花的才值。”
小和尚想了想，自己如今年幼，但若是奋发图强，总有一日能成为和师父一样的高僧。
“施主可否留下名讳，小僧也好为你诵经，让佛祖保佑你健康长寿。”小和尚似乎怕她不同意，急忙补充道：“这是小僧的心意，感谢施主此番善举，不收钱。”
“那便再立个无字牌，我是众人，众人亦是我。”
小和尚微闭双眼，双手合十，轻声念佛，“阿弥陀佛，小僧记下了。”
苏酥轻笑，双手合十还礼，“那我便多谢。”
两人相视一笑。
苏寻循着踪迹找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这一幕，他拳头攥起，思考着杀了那个碍眼的小和尚。
苏酥看见他便立刻招手，苏寻调整好表情过去，“苏酥，你怎么跑到这了，母亲找不到你，都快急哭了。”
苏酥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啊？这里风景不错，我让小和尚给北荒寨立了牌位，日后每年都来拜祭。”
苏寻隐晦的扫过她的荷包，“自然是心灵感应。好啦，快些回去了。”
小和尚双收合十，“阿弥陀佛，两位自便，小僧去忙了。”
他转身，心里想的确是原来施主叫苏苏啊，也不知是哪个苏。
等两人离开，晏慕白从暗处出来，他看着苏酥离开的身影久久无法移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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