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在旁人看来，确实是审讯没错。
但是唐鸿云和秦百里二人却都清楚，这话是友善的提醒：
时间不多，罪名重大，抓紧。
秦百里也回过神来，她勉强伸出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叹息了一声，将这段时间自己的经历如实道来。
“已经有好几日了……自从大姐她带着源源离开后，我也一直在寻找机会能够接近九皇子。
因为我怀疑，他是我的亲生儿子。”
这一句话，就在众人心中掀起了万丈波澜。
唐鸿云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不是说二姨您的孩子……”
一旁的牢头低下头，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总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皇室秘辛啊！
沈岩皱眉，眼中划过一抹思虑，“你继续说。”
秦百里沉默了一下，其实此事她本来不想说的。
若是此罪名只事关她自己，即便将她五马分尸，出于愧疚和绝望，她也会这么认了。
但是偏偏罪名株连九族，若是她就这么认了，整个家族都要为她陪葬。
为了长安侯府，她只能强打精神。
继续道。
“明明大姐来的那一日，他对我还躲躲闪闪。只是后来我接近后，他却对我反而亲近了起来。”
“我每日关心他的学习，关心他吃穿，送去的好东西他也都欣然接受。”
“越是靠近，我越相信他就是我的儿子，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那是来自一个母亲的直觉。”
“结果有一天，他忽然喊了我一声娘。”
秦百里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哪怕只是一瞬回忆，通过她脸上的笑容也足以明白她有多么幸福。
“那时候，我真的很高兴，他告诉我，他知道我是她的亲娘，他很喜欢我，也从不怨恨我。”
笑着笑着，秦百里眼泪就落了下来。
“结果那一日，柳昭仪叫我到院子里去，在他的吃食中下了毒，又故意叫丫鬟偷拿了我的帕子作为证据。九皇子醒来之后，就误认为是我在下毒，指认了我。”
她眼中忽然露出极恨的神色。
“都是柳昭仪！那个混账！故意教坏了我的儿子！她怎么有这么狠毒的心肠，抢了我的儿子，还要让我的亲儿子指认生母！让他背上不仁不义的骂名！”
“他明明还那么小，我的九儿啊……”
秦百里一手掩住双眼，死死的抿住了嘴唇，只能看见两行清泪流下。
“二姨，你别难过，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唐鸿云只能勉强安慰道。
“行了，探望时间差不多了。”
一旁的沈岩出声提醒。
秦百里忽然从泪水中回过神，一把抓住唐鸿云的袖子，转头又看向沈岩，哑声道：“此事，和九皇子无关，还请沈大人明察秋毫，将柳昭仪捉拿归案！”
沈岩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好或者不好，而是对唐鸿云道了一声。
“审问时间结束，该走了。”
唐鸿云点头应声，叮嘱了两句德妃注意身体之类的话，转身快步跟上了沈岩。
二人又是一路疾行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在路上，沈岩开了口。
“召本官过去的时候，皇上和皇后皆在场，柳昭仪言辞凿凿，拿出了手帕作为信物。
皇后令人掌掴德妃娘娘二十下，让德妃吐露实情，德妃不肯说，皇后便令人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皇上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便交给了我来处置。”
唐鸿云明白，这些话是在告诉他案发背景，也是为了让他回去告知娘亲。
他听的很认真。
“根据柳昭仪的证词，是德妃娘娘偷偷约九皇子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小院，又买通了门口值守的丫鬟，让人注意不到这里，然后给对方下毒。
柳昭仪自称当时看九皇子久未下学，派人一路来找，正好遇到九皇子中毒昏迷在地，遂举报。”
“现场发现了德妃娘娘的手帕，没有旁人踪迹，除了德妃和九皇子的脚印外没有旁人经过。”
唐鸿云心中一沉。
按照对方的证词和现场证据，哪怕是当场给二姨定罪也不为过了。
若不是站在长安侯府的立场，恐怕他也忍不住怀疑。
他礼貌问。
“沈大人此事打算怎么处置呢？”
其实心中有些担忧。
对方证据都已经拿出了，二姨即便想要反驳，也很难自证。
“依照本官看，事情真相并非如柳昭仪和德妃娘娘任何一人所说。”
沈岩微微皱起了眉头，说出的话令人惊诧。
“德妃娘娘有部分话在撒谎。”
唐鸿云闻言，险些摔了一个跟头。
沈岩瞥了他一眼，脚步没有停下，却放慢了些许。
“我二姨说谎？难道沈大人觉得是我二姨杀的人吗？”
唐鸿云有些急了，急忙加快步伐跟上沈岩。
“我没说是她杀的人。”
沈岩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一会儿，直到唐鸿云以为沈岩不会开口时，对方才再度说话。
“只是，本大人查到的真相，恐怕不会让你们双方任何一人如意。”
唐鸿云忍不住愣了。
要么判柳昭仪有罪，那德妃自然能被释放，要么判二姨有罪，柳昭仪乐见其成。
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果，才会导致两方都不如意？
他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想不出个结果。
一直到走到了大理寺门口，前面的背影忽然停下。
唐鸿云一个趔趄，险些砸在对方背上。
“今日你的当值已经结束了，回去吧。”
沈岩转过头，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冷漠。
“明日记得接着来当值。”
“是！多谢沈大人！”
唐鸿云郑重其事的朝着沈岩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沈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转身回了房。
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之内，看着手中这件案子的卷宗久久不动。
桌面上的香静静燃烧，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香灰燃烧殆尽。
男人手上的卷宗却没有翻动一页。
一旁的心腹小厮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道：“大人，这件事明明很简单，您一早就查出来了，为何不直接禀告皇上呢？”
男人像是一尊刚刚复活的石像，缓缓转头，又垂下了眼。
“因为……人情世故。”
他最不擅长处理的就是这些人情世故了。
一个时辰之后。
屋中几人听了唐鸿云的阐释之后，久久陷入沉默。
还是唐晗日先开了口。
“娘亲，此事，沈大人心中有数。”
“大哥，你难道已经猜出事情的真相了？”
唐鸿云忍不住好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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