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些日子，亓姝感觉禾染看上去像是好了许多，不像之前一样昏睡，浑身无力，能下地活动，偶尔也会进厨房帮忙。
亓姝看着她的变化，害怕这是回光返照，一个人偷偷抹了泪。
禾染扶着门框，能感受到自己内脏传来的绞痛，这些天越发严重，像是有火焰在体内燃烧，将她侵蚀。
如今才十月，吃了药也没能撑住，她想她是完不成承诺了，没办法陪着亓姝过人间的新年。
禾染拿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几下，帕子上染上了鲜血，她面不改色揉成一团，走到厨房扔进了火里面。
现在要减少使用灵力，确保自己能多撑一段时间。
吃完饭，禾染躺在院子的摇椅上，她不断咳嗽着，咳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张帕子，旁边守着的亓姝沉默地帮她擦拭嘴角的血迹，眼眶微红。
“殿下，我们回修真界吧？也许还有别的办法呢……”亓姝抓着禾染的一只手，摸着这只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头的手，她眼泪蓄满眼眶。
这些天，她已经掉了不知道多少的眼泪，掉得最多的也是眼泪。
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这样看着自己的爱人一日日消瘦，衰竭，像是看着一朵原本正盛开的花朵枯萎，却无能为力。
“抱歉，吓到你了。”禾染用了些力气，能够让亓姝感受到自己回握住了她的手。
“但你知道的，我的身体经不住折腾了，而且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逆转天罚。”
亓姝止住了泪，不过眼眶湿润，她颤抖着抚上禾染的脸颊，“那我要怎么办？只能这样看着你死亡吗？”
“禾染你真残忍。”
“抱歉……”禾染又忍不住咳了几下，好像除了抱歉，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我不要抱歉，我要你活着，要你爱我如我爱你，要你陪我度过余生，下一生。”亓姝闭上眼，颤声道。
禾染瞳孔有些失焦，看不清亓姝的样子，只是笑着道：“下一生，若我还有下一生，一定还你。”
……又过了些日子，今天禾染早早就醒了，是被冷醒的，摸了摸身旁，早就没有了温度。
“姝儿？”
禾染刚喊出声，门就被亓姝推开，她一脸的高兴，说：“殿下！外面下雪了！”
给禾染穿好厚实的棉衣，再披上一件大氅，亓姝就拉着她出门，院子里果然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今年的雪下得很早，你看，人间的雪也很漂亮！”亓姝伸出手，掌心摊开，雪落在她的掌心，不过是一些小颗粒，不太明显，但也足够让她高兴。
禾染面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了血色，她靠在亓姝身上，左手不断颤抖，怎么也控制不住。
怕是……今晚了。
“姝儿，等下去买些酒水和点心吧，初雪我们好好吃一下。”禾染轻咳了几声说。
亓姝先是很开心的应了一声，之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禾染，瞳孔微微一缩。
“阿禾你……”
“去吧，趁着雪不大。”禾染同样转头看着她，勾了勾唇笑道。
亓姝沉默了一刻，许久才应了一声，拿着钱和伞出门。
等大门被关上后，禾染手颤抖着从空间中拿出一个小瓶子，白色的玉瓶，打开看，里面是透明的液体。
这是当初萱幽长老交给她的，说是忘情水，是当初神族还尚存时，从神族的神殿中取得的水。
禾染打算用在亓姝身上，今晚……就是一场告别。
不复相见的告别。
……
亓姝用灵力架出一个空间，确保下面不会被落雪砸到，这样能摆上美酒佳肴，两人也能欣赏雪景。
亓姝穿了一件素白色的衣裳，轻薄得好像如今这天不是下雪寒冷的天气，手中灵力运转 ，最中间的酒壶下燃起火焰。
“我来吧。”禾染抬手将酒壶取下，轻轻倒了一杯热酒，放到亓姝面前。
亓姝不疑有他，轻抿了一口，拿起吃食就着酒水一起，举杯痛饮。
不过全程只有亓姝一个人饮了酒，禾染身子不行了，只是在旁边帮她倒酒，然后静静看着她。
吃得差不多后，亓姝站到禾染身边，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两人就这样看着地上的落雪。
“……看来堆不成雪人了，只有这么一层雪。”禾染捂着嘴轻咳道。
亓姝只感觉头脑有些发热，似乎是因为刚才的酒喝得有些多，闻言她轻轻一挥手，周围的雪瞬间聚在一起，她蹲下将雪堆在一起。
“这样也能堆，我给阿禾堆一个。”亓姝说着就连忙将雪堆在一起，研究要怎么堆出好看的雪人。
禾染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胸腔忽然传来镇痛，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只能死死咬着唇，不至于在此刻吐血。
手指逐渐温热，禾染目光呆滞，瞳孔开始失焦。
副作用上来了。
亓姝堆好了两只雪人，没有回头，而是指着略高一点的雪人道：“这是阿禾，这是我，堆得不错吧？”
亓姝说完欣喜转头，而禾染此时也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吐血，胸腔更是传来灼烧之感，人也缓缓往前倒去。
“阿禾！”亓姝起身抱住了禾染，她的半张脸上染上了鲜血，就连身后堆的代表禾染的雪人也溅上了血。
“禾染！禾染你不要吓我！我……”亓姝说着忽然一顿，她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心也逐渐慌乱起来。
“这是怎么了？禾染，为什么我……”
禾染看着亓姝，现在她总算能够好好看清亓姝的脸，右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
“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办法陪你过年，不过你也能很快忘记，从痛苦中抽身，不再记得我，也不再忧伤。”
“忘记才是最好的。”
禾染的话像是一记雷落在亓姝的心上，她身子一震，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禾染。
“你说什么？你要我忘记？”
说着亓姝想到了什么，猛地掐住了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
“你给我喝下了忘情？”
亓姝是亓家的人，自然明白禾染对自己做了什么，刚才哪里是酒喝多了发热，是忘情起了作用。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亓姝直视禾染的眼，眼中满是愤怒和悲伤，“你以为你是在为了我好吗？凭什么以为忘了才是最好的？对我最好？！”
“禾染你凭什么？！你以为你离开后我会痛苦得不能自愈吗？以为我只有忘掉你才能好好生活吗？！”.
亓姝哭着摇头，发簪掉落，一头青丝滑落，她身子颤抖，记忆开始模糊，她内心也生起恐慌。
“为什么禾染？为什么你都要离开了，还要擅自做主？你以为我没你不行吗？我告诉你，你不在了，我就去找十个百个比你还要好看，对我很好很好的人！”
“我才不会吊死在你这一棵树上，我会快乐，有你，没你都一样……”
亓姝恸哭，抓着禾染领子的手松开，无力落地。
“我才不会因你而难过。”
禾染低头，额头跟亓姝的额头相碰，她笑着说：“那样，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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